「妳總是能拿走最好的,這對我而言,有多痛苦妳可知道嗎?」媛環的語氣充滿怨懟,「因為妳長得是我們四姊妹中最漂亮的,所以從十六歲起便不斷有人上門來提親。小妳一歲的我,始終被人給遺忘。因為妳的氣質最像母親她,所以父親也對妳格外關照,總是給妳最好的。因為妳乖巧,所以姨娘她決定將冬雪白鳳飛這支世上最美麗的舞蹈教給妳,完全不顧整整半年、天天跪在她房門前祈求她教舞的我。那支舞妳憑什麼學?妳學了,在姨娘死後,連跳也不跳,今天卻跳了,是不是因為那裡都是達官貴族,所以妳想一躍枝頭,麻雀變鳳凰?」
媛曦內心一震,她從沒想過從小和她如此要好的媛環竟是如此怨恨著她。
「是不是?薛媛曦,妳說啊!妳說實話啊!」媛環激動地吼著,完全不顧任何女孩子該有的形象。
「當然不是啊!媛環妳究竟怎麼了?妳今天為什麼要這麼生氣?這完全不像妳啊!」媛曦眼神中充滿憤怒與不捨,憤怒自己自小竟搶走媛環這麼多東西,不捨媛環在過去是這樣被人給遺忘。
媛環一臉倔強的望著媛曦,「我什麼都不會,我深愛著一個人,可是我沒有妳那曼妙的舞姿足以打動眾人,我沒有媛櫻那賢淑的女紅可以持家,我沒有媛姝那聰敏的腦袋。我什麼都沒有。」
「媛環,這世上沒有人是什麼都不會的,」媛曦語帶憐憫與安撫,柔聲的說著,「妳會騎馬,妳會射箭,這就是妳的長處,那個妳深愛著的人,是一定會被這樣的妳給吸引的。妳是獨一無二的啊!再說,妳又如此漂亮,妳還擔心什麼呢?」
媛環被媛曦說動,眼神閃爍,「可是妳比我還漂亮、比我還受人疼愛、舞姿卓越不說,連歌聲也那麼動人。」
「可是妳深愛著的那個人並不會喜歡我這樣的人啊!他喜歡的是妳,不是嗎?」媛曦的聲音溫柔婉約,在這靜謐的夜中,顯得格外動人,「我是我,妳是妳,妳根本不用拿我跟妳相做比較啊!」
媛曦有所不知,命運就是如此會開玩笑,在她知道後來所發生的事後,也許她當時就不會這樣安撫媛環了。
「姊……」媛環的淚從眼眶中流下,晶瑩剔透的淚珠一滴滴地滑過她那張漂亮無比的臉龐。
「不要哭,是我的不對,我不該這樣子……」媛曦走向前,緊緊抱住媛環,「是我對不起妳,是我對不起媛櫻,我今天該多想想的,不該就這麼衝動,對不起……」
媛環也緊抱住媛曦,將頭枕在媛曦的肩上,淚繼續一滴接著一滴的流著,嘴角卻揚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媛曦靜靜地抱著媛環,任由她繼續哭泣,而心思則是在媛環剛剛的話上打轉著。
原來媛環有喜歡的人了啊……是誰呢?那個被她喜歡上的那個幸運男人究竟會是誰呢?
她一開始十分猶豫,到底要不要去宴會,可是當時她只問了一句,『皇室的人會去嗎?』而媛櫻有說太子會去,所以媛環她便去了,難道……她愛上的,就是當今太子嗎?
可是,今天太子有到嗎?
※
媛曦在睡夢中睡得極不安穩,一會兒在她夢中出現的是媛環那張怨懟的臉,一會兒又是姨娘那極為精湛的冬雪白鳳飛的舞蹈,一會兒則是媛櫻哭著控訴自己搶了她的夫君,一會兒的是她唱著天羽藍空時的悲悽景象,這一切都讓媛曦感到沉重,讓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妳沒事吧?」一個沉熟穩重的聲音此時傳進她的耳裡。
媛曦蒼白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地動了動。
「太好了,妳已經昏睡三天三夜了,也是該醒來了。」對方顯得很高興,這時一隻平滑細緻的手撫上媛曦緊蹙的眉上,接著順著她的眉毛,一路往下移動。
媛曦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極為英俊帥氣的臉蛋。
「妳可終於醒了。」對方的聲音悅耳動聽,似乎能誘惑人心般的迷人。
「你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媛曦的聲音依舊動聽,她的臉孔精緻無比,一臉不解地望著那位眼前的男子。
「妳的車子跌下懸崖,是我經過剛好救了妳。」他對她露出帥氣非凡的笑容,如黑曜石般的黑髮落在臉頰兩側,細長的宇眉就這麼橫在漂亮的額上,輪廓分明的臉,透著幾分不明的靈氣,讓人摸不著是人非人,知道的只有漂亮的雙眼裡藏著炯炯有神的黑瞳,散發出些許的溫文儒雅和霧氣,好看的紅唇揚起了一抹殺人不償命的俊俏笑容。天哪!這傢伙比妖姬還媚、比西施還美!
媛曦頭一回對男人發愣,而且還是個身份不明的男人,連她自己也搞不明白,風流俊俏的男人她見多了,可是要像眼前這男人一樣美麗、神秘,這還是第一次。
「怎麼?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妳只有這種視對方為妖魔鬼怪的態度嗎?」男人似笑非笑的調侃道,面對這樣的媛曦,讓他感到趣味。一般人見他不是頻送秋波,要不就是一臉癡迷地盯著他,這種過度愛慕的神情讓他倒盡胃口,可是,在媛曦的眼裡,他看不出任何非分之想,他只感覺到她對他僅有單純的欣賞而已,大概是看盡人間美色,對於他這種稀有品感到好奇罷了。
媛曦沒有答腔,她只是定定地看著纏住自己身上的繃帶,雙手多處都被玻璃碎片擊中,膝蓋則是有擦傷,雖然嚴重,但不至於會影響走路,她的手下意識的摸上自己的臉蛋,發現自己的右側臉頰也有用紗布貼著的痕跡,看來,這種車禍她只有皮肉傷,算是福大命大吧?
「放心,我叫人幫妳包紮過了,用的藥是上等的『芙蓉緞面』,好好照料,是不會留疤的。」
芙蓉緞面?
此藥極為珍貴,用的材料都是藥王極品,需花費多時提煉,而且每一方藥量都得控制,否則將會全盤盡失。當今世上,擁有芙蓉緞面的不是皇室家族,要不就是為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能夠擁有的。
「芙蓉緞面……」媛曦杏眼圓睜,到底她的救命恩人是何方神聖,連芙蓉緞面這種世上稀有的極品都擁有,而且還這麼大方的使用。
「你到底是誰?」媛曦此時此刻的心情五味雜陳,既是忐忑不安,又是驚恐萬分,要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她連累的不只是自己啊,還會讓玉鳳堂無一倖免。
男人露出一抹讚賞的微笑,沒想到這女人連芙蓉緞面都知道,看來,她也非能隨便敷衍了事的傢伙。
「妳說呢?我會是誰?」
「我……」當媛曦正要開口時,一陣音樂無預警的發出,這讓彼此陷入一陣沉默,那音樂在媛曦耳裡,聽起來好熟悉,她的心狂跳著,這音樂如果她沒有聽錯,恍如是數年前,她在雪花紛飛的那天夜裡,她佇立在冷酷無情的大雪中央,唱著那首……只見那男子從口袋掏出一隻看似價值不斐的手機來,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手機的鈴聲。
男人走出房外接電話,留下的只有心中滿是疑惑又略帶憂愁的媛曦。
他為什麼會救了她?
他到底是擁有什麼至高無上的地位呢?
那音樂……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房外的豪華走廊上,那男子站在華麗的紅色絨毛地毯上。
「什麼事?」
「日期就敲在一個月後,老地方。」電話那頭傳來悅耳的男聲。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掛掉了。」那男人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他掛了電話,表情冰冷、毫無感情,真麻煩。隨即,他又換上方才的面容走回房間。
「想清楚了嗎?」男人走進房間的同時,他捕捉到媛曦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悲傷神情,但是他只是用著一張饒富興味的表情問她,「猜到我是誰了嗎?」
「先生,」媛曦的神色變得嚴肅,「我只是想報一命之恩,並非是想與你胡鬧瞎猜。」她眼神直直地望進男人的眼底,雖然那依舊是一雙富有悲悽的媚眼,但是,卻有不容忽視的態度,讓人一樣的驚艷。
「好吧,我叫盂靳。」男人淡淡地說,一副不怎麼在意的表情。
「盂靳?」媛曦偏著頭想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是皇室中的那位二皇子韞于晉?」
「不是,我是這個『盂』和這個『靳』,而且我姓盂,不是姓皇家之姓,韞。」那男子邊說邊在她的手心寫下盂靳那兩個字。
這是誰?媛曦疑惑地盯著他,按理來說,會被賞賜芙蓉緞面的人,都應該是會被公佈在皇榜上的,怎麼這傢伙的名字這麼的陌生,連聽都沒聽過,不得不讓人心生懷疑。
「妳看起來不怎麼相信呢?」盂靳苦笑道。
「沒有的事。」媛曦淡淡地聳肩,也不多說什麼。
「我是富商,但是財富是我父親和我爺爺攥下的,所以我只是個小小的老百姓,」盂靳望著窗外的蔚藍天空,口吻悠悠地說著,「所以名字自然不在皇榜上。」
「原來如此,那不知先生怎麼稱呼?」媛曦恍然大悟,對於盂靳的好感度大增,原來他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這讓原本對盂靳感到害怕的她,出現了一絲暖意。
「妳叫我名字就好了,無須任何禮節,自然就好。」
「不行,先生你救我一命,媛曦應當以命謝恩。」媛曦微笑,細柔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響起,那種如天籟般的聲音聽的盂靳有些縹緲。
「媛曦小姐也真多禮,好吧,既然妳如此堅持,那就隨妳高興囉!」盂靳喜歡她的聲音,對她的好感度也有所增加。老實說,他並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但是,既然媛曦堅持,那他也願意配合。
「先生真是客氣,小女子媛曦感激不盡,為了報恩,請先生准許我在這裡替你打掃燒菜,以示誠意,拜託你了。」媛曦有些吃力的走下床,向前鞠躬,讓盂靳大為吃驚,這大小姐還真不是普通的有家教!
「快起來!媛曦小姐無須多禮!盂某何德何能讓媛曦小姐在我這受委屈呢?」盂靳趕緊扶媛曦起身,將她安置在床上,替她把棉被蓋好。
「我能做的只有這個了。」媛曦渾身揮散不去的悲愁氣息在此更顯的無助,她低垂著眼眸,令人不禁想好好地疼惜疼惜她。
「妳既然希望在我這裡寄人籬下,那好歹妳也該把妳的全名給說出來吧?」盂靳眼底閃過一絲光芒,臉上帶笑地對媛曦說道,「例如,姓什麼啊!至少我都說了個全名呢!」
媛曦一愣,她想留下來無非就是想擺脫那個令她厭惡的家,但是一旦說出全名,這個傢伙會不會將離家出走的自己送回家去?這點倒是頗令人擔心的。
「不能說嗎?」盂靳揚起眉頭,口氣略為生疏。
媛曦牙一咬,心一橫,「不,我姓薛,全名是薛媛曦。請你答應讓我留下來幫忙。」
「原來是古屋那鼎鼎大名的大美女,薛媛曦啊。」
媛曦身子不自覺地僵硬,對方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他不是那種不務世俗的人嗎?
但是她仍是強壓住心中的驚訝,臉上帶著如剛剛地那種楚楚可憐的悲愴表情。
「但是那怎麼行呢?讓玉鳳堂之首的薛媛曦在我這幫傭煮菜,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雖不是殺頭之罪,但也不能平安過日,肯定會被你爹封殺的,我挺喜歡你們玉鳳堂的,所以,別害我了!」盂靳沒料到薛媛曦會來這招,他想不透她這個守禮的黃家閨女,居然肯在陌生男子家幫忙不回家,任誰也說不通吧?
「先生請你先別這麼說,天下之大,玉鳳堂也僅是小有名氣,何況玉鳳堂之首是我爹可不是我,我只是個幸運出生在玉鳳堂家的小姐而已,實在沒資格得到那麼大的頭銜,再說,媛曦這條命是先生你救回的,若是不能報答恩公,媛曦恐怕一輩子也不能安心度日。」
拜託!請讓我留下來吧!
媛曦在心裡哀求不下數百次,只要留在這裡,任何事她都能撐下去,不管再苦再丟臉,她都願意。只要她能暫時逃離那讓她心煩的家,只要她能不要回去嫁給那個令她作嘔的傢伙,她什麼都願意做!
「那麼,」盂靳慢條斯里的說著,「先說說妳想留下來的原因吧,報恩只是藉口吧……嗯?不是嗎?」
- - -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