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荻黎揚並排走在荻之森林時,刺眼閃亮的陽光從稀稀疏疏的樹葉上穿透下來,在地上印出一個個金黃色的印子。

  「優兒姊並不如妳所想的那麼單純,那麼愚蠢。」荻黎揚嘆了口氣打破這片沉默,「如果真的有那麼單純又那麼愚蠢的人,那她是不可能嫁進我們荻家的。」

  「我想也是。」我隨意地笑了笑,這時我手上那個香包已被我丟進荻家大門口的垃圾桶中。

  「妳不是個愚笨的人,妳會中她的道純粹是因為妳和她相處不久,還無法看清她這個人罷了。」荻黎揚瞟了我幾眼,眼神中滿是讚賞。

  我看穿他心中所想的,搶先一步說了出來,「是啊,我是不愚笨。因為此刻你心中所想的,是關於我陷害荻黎宏一事吧?」

  「牡丹,真沒想到妳也會使用那種東西。」他也不說我說的是對的還是錯的,就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我反諷回去:「我也沒想到你也會使用牡丹啊!」

  「我從小就喜歡中藥。」他對我眨了眨眼,痞痞的說,「所以學了很多跟中藥有關的事物。」

  「原來如此,真不錯。看你那流產藥配的有多好!」我用鼻子哼出一個奇妙的聲音,代表我的嘲諷。

  「那是我的中藥師配的,並非我親自下手。」

  「也對。你是大少爺,怎麼會親自下手呢?」

  荻黎揚把手放在口袋,緩緩地走在我左側,「妳呢?妳是親自下手製作假的佛珠的嗎?」

  我想了想,「我朋友幫我的,我沒有專屬的中藥師。」

  「那是妳朋友想出牡丹的這個提議的嗎?」

  「不,是我。」我垂下眼瞼,看著森林中地面上茂密的綠草。

  「那妳很聰明,居然也想的到牡丹這種東西。」

  我苦笑,「是啊,因為當年,我媽媽就是中了這道,至今無法懷孕。」

  荻黎揚聞言,全身一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隨後臉上出現的是苦澀的表情,「抱歉,這我不知道,我不該問這個問題的。」

  「不,沒關係的。時間久了,傷口已經不痛了,而且我也用這個方法來害人了啊!雖然沒有成功就是了。」我自以為瀟灑的聳聳肩,「而且我從來都沒有跟別人提過這件事,你想聽嗎?」

  「好啊,如果妳願意談,我願意聽。」

  我感激地瞄了他一眼,當年我也有意要跟若迴說這件事,但是他總說如果我會傷心就不要說了,總是這樣打斷我,不要我提傷心事,可是他都不知道,有時後這種傷心事,要說出來跟別人分享,心中的傷口才會真正地癒合。

  「那年牡丹是跟著某個人送給我媽的香料一起進來我家的,那種味道很好聞,又很清新香甜,有種似乎是香果的味道,又似乎是佛香的味道,我媽因此愛不釋手。」我帶著回憶的口吻輕聲說著我家當年的事,「而她也因為這個香料的量多,而聞了好幾年,那時候她才生完我,就開始使用那個香料。沒想到過了好幾年,她始終生不出第二胎,因此就醫,才發現她身上殘留許多牡丹和種種的不孕成份,她的生孕生涯就這樣毀了。」

  「梨家,其實也不比我們荻家好多少,對吧……」荻黎揚喃喃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

  「很久沒有回去?」

  「是啊,你忘了嗎?我可是被拋棄的千金啊!早就被踢出梨家十年了。」我說的很輕鬆,一點也不感覺到痛,也許是我麻痺了吧?在這十年,我已經能坦然面對這個身份,不再因此耿耿於懷。

  「嗯。」荻黎揚的優點之一,他這時選擇了沉默,讓我能有重拾好心情的時間。

  「荻黎宏聽說對配藥也很擅長,是嗎?」我過了幾分鐘,想起這件事便抬頭向荻黎揚詢問。

  「好像是這樣沒錯,但是他厲害的是西藥,他念的是醫學系。」

  「好厲害。」我低呼,「原來他這麼聰明是真的。」

  「哈哈哈哈,」荻黎揚大笑起來,「他要是不聰明,又怎麼能在半個月前,從黎曉、黎璿哥手中搶走部分的股份?」

  「黑吃黑囉!」我半開玩笑的回答,「聽說你手中所佔的股份是所有荻家第三代中,第三多的啊?」

  荻黎揚明顯不知道我居然會知道這種事,臉上的表情略顯尷尬,「呃……是啊,這妳也是聽黎曉說的啊?」

  「啊?嗯,好厲害啊!」我雙眼閃著亮光,露出潔白的牙齒看著他,一臉憧憬。

  「不,沒什麼。」他搖搖頭,不太自在。

  我噘著嘴,不太認同他這個反應,「第三多的居然說沒什麼。」

  「黎曉所持有的股份其實也很多吧!」他一臉無奈地表情看著我,「而且他的財產是現今所有荻家第三代孩子中,最多、最富有的,甚至勝過於現在的一些大人們。」

  「真的假的?他年紀不是很小嗎?」

  「可是他投資很多啊!他有投資很多公司、房地產、股票,這些都讓他大撈一筆,他的資產少說也有數億美金吧!」

  我聽了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這是真的,不信妳可以自己去問問他本人。」

  「如果有機會,我會去問的。不過話說回來,你會害優兒姊,不也代表你想爭權,想跟荻黎深鬥,對吧?」

  他蹙著眉,想了許久才決定要怎麼回答我,「應該算是吧!我看不過去,他跟優兒姊那樣。」

  「優兒姊怎樣了?」

  「她試圖操控黎深哥,而黎深哥也因為愛情沖昏了頭。我不喜歡這樣,這正是我和他要一起努力的時候,他卻留了這麼大的一個把柄給別人,我不能原諒這樣子的他和優兒姊,所以只好搶先一步把優兒姊毀掉,我寧可自己獨立作戰,也不要被黎深哥給拖垮。」他邊輕搖著頭邊說,「我們努力了這麼久,他居然不懂得自己觀察情勢,開始只聽優兒姊的話,將自己給逼上絕路。」

  「絕路?這話怎麼說?」

  他先是看了看附近有沒有人,才繼續跟我說下去,「他正在掏空荻家資產。」

  「什麼?」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荻黎深這個傢伙看起來討人厭,居然連掏空這種事也做的出來。

  「而且他掏空的證據如果我沒有猜錯,黎曉應該已經掌握住了,就等什麼時候要公開將他給一次擊垮。」

  「那、那黎曉他幹嘛都沒有跟我說?」

  荻黎揚帥氣的聳聳肩,「也許這幾天內吧!等黎深哥把黎宏哥拖垮後,他在出來將黎深哥給一次擊垮,一石二鳥,跟妳當初預計的一樣。」

  我沉默不語,沒想到黎曉竟然也這麼厲害、這麼聰明,他不過才年僅十七歲,竟已厲害成這樣。等他到我這個年紀,會變成怎樣我還真是不敢去想。

  「你當初為什麼不肯跟我說優兒姊的企圖?在你明知道那盆盆栽對我有害時。」我將話題回到一開始我最想知道的問題上,雙眼注視著地上,不願意正視著他。

  荻黎揚眼眸一沉,像是被我打敗,最後深吸一口氣,這才懶洋洋地開口,「因為一開始我並不認識妳。」

  「並不認識我?」我詫異的反問,這跟那個又有什麼關係?

  「我當時只知道妳是黎曉他們帶進來的人,究竟對我而言是好是壞我全然不知,當時我並不了解妳,」說到這裡,我錯愕地抬起頭來望向他時,他回給我一個燦爛的帥氣笑容。「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自然就只能順其自然、靜觀其變了。」

  「所以如果後來你認定我人是不利於你的,那麼你就只需要靜待盆栽在我身邊時,促使我氣喘復發自然死亡,對吧?」我說出荻黎揚內心真正的想法。

  荻黎揚再次帥氣的聳聳肩,「當初是這麼想的,不過後來我後悔了。」

  「為什麼?」我顫抖著問,當我問出這個問題時,我就像是站在一條鋼索上,既危險又充滿挑戰。

  荻黎揚的雙眼無波,平靜無痕,他只是對我淡淡的笑著,卻什麼話也沒說。

  為什麼連荻黎揚也要對我這麼好?我明明利用過他,也是他的敵人,為什麼他卻有辦法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予我警告,幫助我?

  「悅荫,我們何不合作呢?」荻黎揚見我在恍神,突然開口說出這麼一句令我驚訝的話來。

  「啊?」

  「我們兩個合作,這樣不是很好嗎?有妳的幫助在加上我是現今股份最多的擁有者,我必定能坐上當家一位。」他雙眼閃著亮光看著我。

  「當初,是你把黎璿他僱用殺手的契約書刻意傳到荻黎宏手上的嗎?」我想起這件事,因此在這時候將它問了出來。

  「妳怎麼會這麼問?」

  我的雙眼定定地望著他,語氣是不該有的平靜,「是你沒錯吧?因為只有你才能做到借刀殺人,又如此心狠手辣,甚至絲毫不怕讓荻黎宏拿到股份,反正你也知道有天你定能獨自一人將荻黎宏給打垮,自己坐上當家一位。跟荻黎揚比,黎璿他們比較可怕,所以故意由荻黎宏來揭發黎璿他手中與殺手的切結書。拐個彎將黎璿他們擊垮,又不用跟黎璿他們為敵。」

  我心中一方面希望我的預測沒有出錯,一方面卻又不希望是荻黎揚做的,兩邊矛盾、兩邊掙扎。

  尷尬、不自在的沉默壟罩著我們。

  「是。」荻黎揚說的很輕很輕,似乎我不注意去聽,那個回答就會輕到被風給吹走似的。

  我露出自嘲的笑容,「果然是你嘛……」

  這種事實這麼明顯,我只是不想面對罷了。

  我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平時與荻黎揚的對談中,我發現他對黎璿他們抱有一定的敵意,卻又不太敢招惹他們。既然如此,那麼他一定處心積慮想找機會將黎璿給搞垮,可是一方面卻又害怕黎璿的反擊,那他又怎麼可能直接去揭發他?定是找機會藉由他人之手來除掉黎璿。

  「那時候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僱用殺手,是為了保護妳。」他急急地狡辯著:「如果我知道,我不會這麼做!」

  但是這些狡辯在我耳裡聽來,卻絲毫不具有任何意義,「算了,事情都發生了,再追究下去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我還是無法跟你合作,對不起。」

  荻黎揚苦澀地笑了笑,搖搖頭,「我能理解的。」

  我對他露出苦澀的笑容,並在心中問自己,如果不是他將那契約書拿給荻黎宏,他從沒有害過黎曉和黎璿,我是否會考慮跟他合作呢?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因為這些如果都已經不成立了。

  「對了,妳為什麼會跟著黎曉來到我們家?不是應該在七月底的時候就要回家去了嗎?」他顧作開朗地換了一個話題。

  「你忘了我已經不算是梨家的一員了嗎?」我悶悶地回答,說到這個就讓我想到我被爺爺給擺了一道,真是令我不高興極了。

  而且為什麼當初黎曉沒有跟我說這件事?沒有告訴我應該在七月底就要回去了?還是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當初在晚宴上,荻黎揚問我『黎曉沒有跟妳說嗎?』這不就代表,其實所有荻家的人跟梨家的人都知道這個協定,就只有我不知道,而黎曉也沒有跟我說。

  「哦?所以才跑來我們荻家啊?」荻黎揚把我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我又感到微風從我臉龐輕輕吹過的涼快感。

  「你又忘了我是黎曉的女朋友嗎?」

  「呿,只是假裝的幹嘛說的跟真的一樣。」

  「什麼?」我的頭恍若經過猛然一擊,快速地轉過頭看著被陽光照射下顯得蒼白許多的荻黎揚,「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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