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出話來,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這麼冷酷無情的人,擔心的人只不過是因為那個人對他有利,並不是因為出自於真正的感情,這讓我想起那天在荻家,第一次見到荻黎璿那天,荻家的長輩們在電梯中說的話,我身體開始因為害怕他而微微往窗戶那裡靠過去,這是我第一次發現荻黎璿竟是如此恐怖且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人。
「妳會冷嗎?」他傾身向前,探看我的情況,他以為我是因為冷所以才遠離冷氣孔的。
「為什麼你要問我?」
我的雙眼平靜無波,定定地盯著他。
「什麼?」
我尖銳的反駁:「你今天對我這麼好,不會也是因為我對你有利益可言吧?不然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雙眼犀利的注視著我,這讓我渾身不舒服,「妳是這麼想的嗎?」
我坦然地正視著他,「不然呢?」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他那雙冰冷的黑色眸子緊盯著我。
「你連自己的好兄弟都不是出自於真心的關心和擔憂了,又怎麼會在意我這對你而言,沒有任何接觸的陌生人呢?」我的語調有點顫抖著說,我承認,在我心中的某個角落對於我現在所說出的話,感到十分失望,「我這樣說難道不對嗎?我今天看你對我這麼好,我曾想過,也許你不是像外面的人說的那樣無情、那樣的冷酷,可是你剛剛說的那番話,真的讓我覺得我錯了!我好蠢是不是?你只不過對我好一點,我竟然就這樣天真的以為你這個荻家最恐怖的人竟是個大好人!」
「不要說那麼多,」荻黎璿冷冷的坐了回去,下巴緊繃,「說穿了妳也怕我、也不喜歡我,不是嗎?」
「不是的,我並不怕你,我沒有任何理由要怕你啊!」我輕輕地搖了搖頭,「更不用說我不喜歡你了。」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那妳剛剛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那只是讓我認清你的本性罷了,對我而言你終究還是一個對我很好的人哪!」我悠悠地望著窗外的萬里晴空。
「妳……」荻黎璿遲疑了一下,始終沒有把後面想說的話說出來。
輪我困惑的注視著他,「嗯?」
「妳過去一定很缺少人真心的對妳好吧!」
這句話又再次讓我受到強烈的震撼,「你調查過我?」不要告訴我這也是他自己觀察出來的,這種過去的事情,他怎麼可能觀察出來?
「不是的,好吧,我承認我調查過妳的資料。」
我翻了翻白眼,果然如我所料。
「可是我主要不是因為調查過妳才知道的。」
「不然呢?」我任性的撇過頭,盯著窗外那模糊且快速過去的綠色風景,我知道我們現在這奔馳在山中的公路上,旁邊都是樹木。
「我觀察的。」他沉默了幾秒才無奈的說話。
「觀察?我有這麼容易被看穿?」我自嘲的笑了。
「這不是妳的問題,」他輕聲的說,「身為荻家的人,這方面都特別厲害。」我能感覺到他現在這盯著我的後腦杓看。
「從別人臉色及話語中,聽出我們的過去和感情?」我冷哼一聲繼續說,「你們荻家那麼有錢,用調查的不就好了,何必辛苦的訓練自己有這種觀察力?真是白費心機。」
荻黎璿沒有說話,尷尬的沉默攏罩著我們,我突然發現我剛說話太刺耳了,畢竟他今天對我還算是親切的,強烈的內疚感開始襲擊著我,我發現我有點反應過度了,沒必要因為他的幾句話認定他是那種人。
就在我幾乎要低頭向他道歉時,幾個細碎的聲音打斷我們兩人的沉默。
砰、砰、砰、砰、砰、砰。
「什麼聲音?」
我察覺到車子外面有東西打到。
荻黎璿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殺手們終於開槍了。」
我緊抿著下唇,他們會對我和荻黎璿開槍,那麼他們肯定也會對若迴他們開槍的啊!
「過來一點。」荻黎璿伸手要將我給拉過去。
我愣了一下,動也不動地坐在原位。
「妳──」荻黎璿想將我拉過去,卻被我冷漠地態度給制止。
我垂下視線,「不要靠我太近,不要讓我波及到你。」
荻黎璿深吸一口氣,震驚地瞪著我。
我往我們後面的那台黑色車子望了一眼,「你們荻家沒必要因為我而牽扯進來。」
荻黎璿依舊保持著沉默。
待槍聲稍緩後,沉重的沉默繼續壟罩著我們。
「悅荫,妳不怕嗎?」荻黎璿的聲音很淡,幾乎沒有任何起伏。
我淺淺一笑,「我不怕嗎?我當然怕,可是我怕也不能讓別人也跟著牽扯進來啊。」
荻黎璿雙眼沉靜無波。
我不想讓荻黎璿看到我眼底的脆弱,因次將頭轉過去,望著車窗外的風景。
「只因為我對妳比較好,妳就會感到感激,那不是因為妳之前必定很少人願意對妳好嗎?」荻黎璿突然開口說道,「妳太容易相信別人,也太過主觀了。」
「我、我並不容易相信別人,」我的口氣帶有點淡淡地悲傷,「我的確很主觀,那是因為我不相信別人,我選擇相信的,是自己。只有自己不會陷害自己,所以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妳在十年前的那個晚上,究竟被傷害到多深呢?」他說的很小聲,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也似乎是在問我,但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所以我選擇當作沒聽見。
沉默馬上又再次壟罩住我們。
我最後決定轉過身來開口道歉,荻黎璿的手機卻劇烈的震動了起來。
「喂?」他接起時不忘瞄了我一眼,這舉動讓我感到很不受尊重。
我保持沉默的瞪著他。
「真的?」他的口氣聽起來有點(真的只有一點點,幾乎聽不出來)驚訝,「我沒想到他們會大膽到明知車上是你還對你們開槍。」
聽到後面這句我的心整個揪在一起。
「好、好,你到別墅再打給我,小心一點。」他將手機掛上,一臉無所謂的淡然表情回望著我,讓我難以看穿在他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色下究竟在想什麼。
「他們不會有事吧?」我緊張地問,雙手緊握在一起。
「嗯,開車的是伊若迴,那幾發子彈他都有順利閃過。」荻黎璿的口氣莫不在乎。
我感覺我的汗因為緊張滴了下來,這車子的冷氣絕對只有二十五度,但我還是流汗了,可見我真的很緊張。一方面是因為強烈的內疚及自責,我很害怕他們那車因為我而發生意外。
「妳不要這麼自責,」荻黎璿的大手突然放到我的頭上,「這不是妳的錯。」
我皺著眉頭,視線移到地上,我的雙手因為緊握而關節泛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不聽話任性的跑出來,那麼就不會經歷這麼危險的事了……都是我的錯,我都凡事不經大腦就任性決定很多事,所以都是我的錯……」
荻黎璿的雙眼正定定的注視著我並將他的手放了下來,「為什麼呢?」
「嗯?」我抬起頭來看他,結果一抬起來就正對到荻黎璿那深邃的雙眼。
「妳為什麼要什麼事情都由自己承擔呢?」
我愣住了,這個問題我到現在倒是沒有想過,他突然這樣問,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又不是什麼都妳的錯,我一直在想,」荻黎璿突然將視線移到我身後的車窗外,「妳偶爾應該要任性一下,學學別的千金大小姐那樣才對。」
我沒有權力耍任性,我也沒有權力去學學別的千金大小姐。這句話我本來想說出口,但是最後仍是被我給忍住。
我笑著注視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像其他大小姐一樣呢?」
「差很多妳知道的。」他輕鬆地說,這是我在車上時,第一次發現他不再那麼緊繃和冷淡。
「但也更糟。」我聳了聳肩。
他不以為意的用手撐著自己的頭,手則是靠在車窗的扶手上。
有時,我會覺得,荻家的人都很難搞,不管是荻黎璿還是荻黎曉。
荻黎璿那種若有似無的冷漠感,其中卻又帶著不同的感情。
荻黎曉雖然對我不怎麼親切,但是偶爾他還是對我很好。
他們兩個到底心中在想什麼,我都搞不懂,他們有時對我好,有時又不盡然,我都快被搞糊塗了。
就在我皺著眉頭盯著荻黎璿沉思時,他把視線從窗外拉回我臉上,「到別墅了。」
我錯愕的往窗外看去,果然是我熟悉的七號別墅,我的心中突然有種奇特的感覺。
我還活著,我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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