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當我醒來時，陽光從三層樓高的天花板窗戶照射下來，灑落在我身上。

　　我往四周張望了一陣，這裡應該是小木屋的閣樓，因為這個臥室跟昨晚的客廳比起來小太多了，而且離天花板很近，在臥室的邊緣是木製的扶手，我隱約能透過那扶手看到一樓的大門。

　　這時我才感覺到身上正蓋有一件潔白的棉被，接著我驚訝地發現自己正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

　　老天！我做了什麼？

　　「妳醒了？」低沉的沙啞聲音從一旁傳進我耳裡。

　　我望向聲音的來源處，只見黎璿他穿著一件牛仔褲，赤裸著上身坐在床旁邊的一張椅子上，他的頭上就是天窗，陽光正靜靜地照在他身上。

　　「我、我昨晚……」看到他這樣子，我開始結巴，隱約回想起昨天晚上我好像跟他激吻完後，便脫了他的衣服，然後將自己的衣服也脫了，然後……然後……我的老天哪！

　　我跟黎璿他上床了啊！想到此我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啊！

　　「看來妳自己也想起來了。」黎璿臉上帶著我從沒看過的溫柔笑容，不同於平常的深沉，不同於昨晚的悲傷，是帶有快樂意味的笑容。

　　我的臉微微發燙著，「真、真的很對不起……」我怎麼就這麼大意地喝下這麼烈的酒呢？我從以前到現在酒量就很不好了啊！昨晚竟沒有任何防備地喝下那種高濃度的酒，才會發生那種錯事。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黎璿起身離開椅子，往我所躺的床走過來，我這才發現他腹上有點肌肉，「是我拿酒給妳的啊！」

　　我沒有移動我的身子，只是將棉被拉緊，「可是昨晚……是我先主動的啊……」

　　黎璿一腳跨到床上，臉上神色柔和，「悅荫，妳知道嗎？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比較喜歡妳主動、坦率點，看妳這樣壓抑自己，我看了總覺得很心疼……」

　　為什麼黎璿總能這麼輕易地突破我的心防，總能帶給我心靈上的安慰呢……

　　「黎璿……」

　　黎璿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難道妳不喜歡昨晚嗎？」

　　聽到此，我的臉變得更燙，「不是的，我沒有不喜歡，我只是──」

　　「那麼妳喜歡囉？」黎璿將我的話給硬生生地打斷，笑著接下去問。

　　「那、那只是因為酒精的關係……」我急著想解釋，可是當我說完這句話時，我看到黎璿眼底的笑意正在慢慢消失。

　　黎璿的表情陰鬱，「所以妳想說要不是因為酒精，妳根本就不想跟我發生關係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著急地解釋著，「只是我本來就不是那種隨便的人，我很抱歉昨晚我喝醉，才會對你做出這種事情，我絕對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黎璿聽到我的回答，這才讓笑意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底。

　　「你昨晚也醉了嗎？」看到他沒有再不開心，我才比較敢說些心裡的問題，「看不出你酒量這麼差呢！」

　　黎璿抿嘴淺淺地笑了笑，並沒有打算回答我的意思。

　　因此當下，我也就認定他酒量很差，跟我一樣都是一杯就醉的人。

　　「這樣子的話你要怎麼去交際呢？」我好奇地繼續追問，「如果這麼不會喝酒的話，應該是對自己很不利的吧！」

　　聊到此，我竟想到黎揚那小子他的酒量很好，在荻家只僅次於荻黎朔及荻琉霜。

　　欸？那黎曉他的酒量好嗎？我好像從沒問過他這個問題。但是當初我在他別墅時，他就曾有一次大醉把我痛罵過，那是否也代表他的酒量不好？

　　想到這，我猛然回過神來，為什麼我現在明明就跟黎璿在一起，卻總是會不斷地想起他人呢……我到底是怎麼了……

　　「悅荫，其實妳技巧還不賴啊！」黎璿看我恍神，便像是要捉弄我似的，開始開起我的玩笑，「妳應該不是第一次吧？」

　　「呃……我是……第一次……」要在黎璿面前坦承這種話還真的是有點難以啟齒，而且他怎麼會覺得我不是第一次，我是哪裡讓他這樣覺得了？

　　黎璿果不出我所料，面色帶有點詫異，「第一次？那麼妳跟克優他──」

　　我不想告訴他實話，也不想讓他繼續提到他，因此笑著將話題給轉開，「說到技巧，你的技巧很純熟呢！我才第一次你就有辦法這樣帶我，可見你才是真正的老手吧？」

　　黎璿眼中閃過一絲黯沉，隨後手指輕輕地撫過我的脖頸，一路往下滑，「是啊，悅荫，我的確不是第一次。」

　　聽到這個回答讓我忍不住驚訝地瞪大雙眼，黎璿他居然不是第一次？他在我之前早就有經驗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他這種有名望、有權勢的社會人士，在加上年紀早就超過二十歲了，如果還真的是第一次還真的不太可能呢！

　　黎璿臉上的表情帶著淺笑，冰冷的手指停在我棉被中的腰上，「那麼妳跟克優他真的沒有──」

　　我這才想起我還沒有洗澡，因此很順地開口，「時間不早了，我該去沖個澡了。」

　　黎璿自然清楚我想逃避問題，也不戳破，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衣服我幫妳準備在浴室了。」

　　「好。」一開始想到要在黎璿的注視之下，赤裸裸地離開棉被，確實有點不太好意思。但轉個念頭一想，昨晚我們都發生關係了，再讓他看到自己的裸體似乎也不是那麼害羞了。

＊

　　我知道這樣對黎璿很過分，明明就對他沒有那種類似對黎曉的感情，卻仍是給他希望，這樣子的我真的很糟糕、很殘忍……

　　我也知道我昨晚確實不該就這麼衝動地和他發生關係，雖然不是我自己所能控制的，但是我也不該就這樣禁不起衝動而做出這種事情。

　　這樣子，以後要怎麼面對黎璿呢……從想起自己昨晚做的蠢事後，我就有點不敢面對他了，我怕他以異樣的眼光看我，我怕他厭惡這樣隨便的我，我更怕他知道我會這麼做只是因為我心中的空虛……

　　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又該怎麼面對黎曉？雖然他在我面前拋棄了我，可是我知道，我心中還是很喜歡他的啊……不然我不會這麼痛苦……

　　「悅荫？」

　　黎璿發現我待在浴室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因此邊敲門邊低聲喚著我的名字，「悅荫？妳還好嗎？」

　　「我沒事。」我趕緊將我臉上的淚水擦拭掉，並將剛剛才洗好的身子擦乾，換上乾淨的衣服。

　　黎璿在看我安然無事地走出浴室後，才離開浴室門口，去穿上另一件黑色的Ｔ恤。

　　「妳怎麼了？」果然是黎璿，他敏銳地發現我哭過了。

　　「沒有。」我臉上帶笑，「剛剛洗髮乳跑進眼睛，所以才會這麼紅。」

　　黎璿將背對我的身子轉過來正視我，「我沒有問妳的眼睛怎麼了，不過看來妳不打自招了。」

　　我一愣，這才發現自己掉入他設的陷阱裡。

　　「啊……是嘛……」

　　「為什麼哭？」黎璿在陽光下雙眼炯炯有神地注視著我。

　　我沉默了幾秒，最後選擇老實回答，「你會不會很瞧不起我？我竟然這麼隨便就跟你……」

　　黎璿漆黑的雙眸深邃地令人看不清。

　　「黎璿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很糟糕，我知道你其實心中很厭惡我這種行為的，我知道──」

　　「妳在意的真的是我嗎？」黎璿用淡漠的語氣打斷我，「還是因為妳擔心這件事被黎曉知道？」

　　「什、什麼？」我震驚地望著他。

　　「妳是黎曉的女朋友，跟我發生這種事情，感到愧疚也是應該的不是嗎？」黎璿嘴角微微上揚，「再說我還在舞會中途將妳給帶走。」

　　「這不是你的錯！不是因為黎曉！我已經對他死心了。他在昨晚的舞會中，拋下我走向雅婷的那瞬間，我就知道他愛的不是我，當下我就已經不對他帶有任何期待了！」

　　黎璿沒有說話，只是用他的墨黑色眼珠定定地看著我。

　　「難道黎璿你真的相信我是他們的第三者？」我聲音顫抖著。不要！不要連黎璿他也誤會我！他昨晚在車上時明明就相信我的啊！

　　黎璿微微地轉過頭去，雙眼望著床旁邊的立燈，「悅荫妳忘了嗎？我昨晚說過，我相信妳並不知道他們兩人當時還在交往的事情。」

　　黎璿，你為什麼要這樣義無反顧地相信這樣糟糕的我？

　　「可見妳當時是真的很喜歡他，才會答應跟他交往的。」黎璿說到這裡，笑容中出現濃烈的苦澀。

　　我又再次深深地傷害了他……

　　「甚至不惜在報仇的期間答應跟他交往，我不相信像妳這種心思縝密的人，會在報仇的期間去談戀愛，讓他人擁有另一項足以操控妳的利器。」

　　「可是很喜歡並沒有用啊……黎璿。」不想再聽他說下去，因此我等到他說到一個段落，趕緊插話進去，「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雅婷，沒有選擇我啊！」

　　「悅荫，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個話題讓妳傷心的。」黎璿走向我，緊緊地將我抱在懷中，淡淡的語氣中充滿一絲絲的不捨。

　　我搖著頭，依在他胸膛上，「如果你沒有說出這些心裡話，我就沒有機會跟你解釋，而我們兩人也不會發現，彼此竟將自己看的這麼清楚。」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聽到他偷笑的聲音，「老實說妳昨晚把我分析的那麼透徹還真的是第一人呢！從沒有人能這麼了解我的內心。」

　　我學他，將雙手環抱住他，「那我應該感到高興嗎？」

　　黎璿突然冷冷地離開了我的懷抱，「我們該離開了。」

　　我不解地盯著他，「為什麼要這麼突然？我們要離開去哪裡？」

　　「至少現在先離開別墅。」黎璿往樓梯走去，一路往下走，「時間已經很晚了，如果我想的沒錯，黎曉他此時應該正開著車子往這裡過來，而妳應該此時也不想見到他吧？」

　　「嗯。」我跟在黎璿後面一路到達地下室的停車場。

　　現在我真的沒有心理準備和黎曉見面，一方面是因為我仍為他拋棄我的事情感到心痛，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沒有勇氣讓他知道我跟黎璿之間所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