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我早就知道他母親不喜歡他，卻沒想到他母親會趁著自己兒子不在的時候，跑到自己兒子的別墅中偷翻東西。這種母親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我將酒杯放下，並往他身上靠過去，並捏了捏他的肩膀，希望能藉此讓他感到放鬆點，「黎璿，不要想太多。」

　　黎璿見我靠近他，也就坦然地用他的右手摟住我，「我早就知道她不喜歡我，她這次跑來，我想也是希望能從這裡找到一些不利於我的資料吧？」

　　「黎璿，你恨你母親嗎？」我靠在他的胸口，微微抬起頭來，注視著在燈光下的黎璿。

　　黎璿沉默了幾秒，我發現他的下巴顯得很僵硬，最後他老實地告訴我。

　　「我還好。但是她很恨我。」

　　我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為什麼？」

　　「因為我將我父親給逼死了。」

　　當黎璿用極其平淡的口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到我的心猛然一顫。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相信黎揚所說的，他是為了錢才逼死他父親的，我不相信其實對他人有顆柔軟內心的黎璿會這麼冷漠無情，因為他就為了過去的事情對我感到愧疚整整十年了啊！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黎璿突然將我的手給緊緊握住，「因為他想利用黎曉去完成他的事業。」

　　「什、什麼？」

　　我驚訝到連說話都會結巴。

　　「他知道黎曉的父母親是當代的荻家當家，所以才會願意收留黎曉，在他收留黎曉後，他便開始藉由黎曉的名義去跟爺爺他爭取許多的股份，更甚著想利用黎曉的身分要求當家一位。」黎璿神情溫柔地低頭注視著我，「但是剛剛說的那兩項事情都被爺爺給拒絕，後來他更以黎曉的生命安全來威脅爺爺，否則他就要讓黎曉再也不能出現在爺爺面前。他還想將黎曉送去彌家，藉此換取更大的利益。」

　　「黎曉有這麼了不起嗎……」我睜著一雙大眼，不懂為什麼這樣聽起來，好像黎曉才是荻家當家一樣。

　　黎璿聽到我的問話，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啊。黎曉他父母去世時，他不過九歲，當時的他已經是荻家有名的天才了。而且他父母藏有許多荻家的重要資料，那些資料都藏在瑞士的某間銀行中，而密碼只有他才知道。」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我驚訝地問。

　　黎璿搖著頭，「當時的他就知道要用這個密碼來保護自己，自然不會告訴任何人。」

　　沒想到黎曉那麼小就要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危險世界獨自存活，更沒想到他年紀這麼小就知道要如何自保。

　　「那這樣你父親應該沒辦法動他才是啊！」

　　如果他手中握有這麼大的秘密，那黎璿的父親應該要視黎曉為珍寶才是，怎麼還會要將他送離自己身邊？

　　黎璿的雙眼半張著，「他最後想殺死黎曉，讓他以黎曉養父的身分，正式接手那個銀行帳戶中的東西。」

　　荻家果然夠狠心，連這種事情也做的如此坦然。

　　我的心已經較一開始的平靜，我不在乎自己的手被他緊握住，只是開口問道：「你為了保護黎曉所以才阻止你父親的嗎？」

　　黎璿聽到我這問題，忍不住笑了出來，「也許吧！當時我不想看到已經這麼悲慘的黎曉被我父親利用，所以才會搶先一步除掉我父親。」

　　黎璿為了黎曉，讓自己背上這麼醜陋的污名，讓自己背負上這麼沉重的罪過，為什麼黎璿總是選擇用傷害自己去保護他人呢？

　　難道他自己都不會痛、都不會累嗎？

　　「黎璿，你不要什麼都幫別人想好嗎？」我難過的說著，「我還寧願你只為自己想，保護自己不要受到他人的傷害……」

　　黎璿另一隻手正梳著我的棕色長髮，語氣淡淡地，「可是在我心中，我不想要讓妳及黎曉受到傷害……」

　　我曾聽黎曉說過，是黎璿為他空虛孤寂的生命注入新的泉源，是黎璿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力量，正是否也代表黎曉一直都知道黎璿做出這些事情的背後涵義？所以他才會如此義無反顧的支持黎璿。

　　「荻黎曉他知道這件事嗎？」我感覺到我的臉頰正發燙著。

　　「荻黎曉？」黎璿淡漠的語氣有點上揚，接著似乎是想到什麼，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他知道也會裝作不知道的。」

　　「為什麼？」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為什麼黎曉他要這樣處處隱藏自己、這樣裝瘋賣傻。「他為什麼要裝？」

　　黎璿的語氣變得溫柔許多，「也許是因為，他以為這樣子裝傻，能夠讓自己不再受到傷害吧……」

　　我沉默著，一邊想這屋子的暖氣是不是開太大了，我好熱。

　　小木屋中的大燈吊在遙遠的天花板上，柔和的燈光灑落在我和黎璿的身上，讓我們倆都鑲上一層金黃的亮邊。

　　黎璿拿起酒杯一口將裡頭的酒乾盡，「當初他父母在車禍中過世時，他雖然才九歲，可是我沒有看露，他眼中出現的恨意，儘管他裝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但我很清楚，他知道那時候該投靠哪一個家對他才是最有利的。當時荻家我們家並沒有拿到最多的股份，但是我們有梨老爺的支持，」說到此，黎璿停頓了幾秒，我也就假裝沒事地繼續仰望著他那有點模糊的倨傲下巴，「而且他也知道我父親的野心，及我和黎揚不和的關係，這些都是他可以運用的點。」

　　「他有這麼深沉的心機？」那個風流的花花公子會在年僅九歲的時候，為了自己的未來做這麼多的打算？

　　黎璿輕笑道，「如果他沒有遠見的話，是無法活到現今的。過去荻家中的許多家庭都曾想試著將黎曉給除掉，而我父親也樂見這種情況，並沒有做任何保護他的動作，是他靠著一己之力活過來的。」

　　「怎麼靠著一己之力活過來？」沒有保鑣還能躲過殺手的暗殺？怎麼可能？

　　黎璿嘆了口氣，「這也是我輸他的地方，他很擅長利用人心。他很會討好他人。像他從小就和奶奶培養良好的關係，去睡在奶奶旁邊也是一個保護自己的方法。在學校去親近拉攏那些貴族千金，藉由她們來保護自己。而且他這樣子做，把他搞的一副沒有前途的傻樣，長大後，大家也會誤會他根本就忘記那組瑞士銀行的帳戶密碼，而漸漸放過他，甚至忘記我們荻家裡有他這樣的一個人。」

　　聽到此，我真的對黎曉這個外表看似沒有腦袋，個性又非常惹人厭的傢伙有點改觀了。

　　媽呀，他居然小小年紀心機就如此的重，根本就不是一般人了吧？

　　當初我還以為只有黎璿心機這麼重，但後來也發現黎曉的心機不淺，但是現在聽來，他的心機根本不是一般人比的上的！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啊！

　　要是我跟他鬥起來，我有勝算嗎？不過，我們兩個真有針鋒相對的一天嗎？

　　「不過我倒覺得黎璿你也不遑多讓啊！」我突然笑出來，眼中帶笑的瞅著他。

　　「怎麼說？」黎璿依舊慢條斯里地梳著我的長髮，任由我靠在他身上。

　　我淺笑，我感覺我的視線確實有點模糊，也許是酒精開始起作用，但是我不怎麼在意。

　　「你明明在過去和我有段關係，卻沒有告訴黎曉，為的就是怕你們兄弟倆失和，反目成仇吧！而且你當初會搶先將你父親給除掉，恐怕原因不只是為了黎曉吧？而是因為你早就看出你父親是隻沒用的紙老虎，而且時機已經不對，我爺爺他當時為了一些事情正兵荒馬亂的，根本無法再繼續支助你們家，所以你也好趁這個機會將你父親給擊垮，搶走他的股份，在爺爺面前賣乖，為的也是荻家當家一位不是嗎？」

　　黎璿的手指在那瞬間停了半晌，卻又在下一秒繼續梳著我的頭髮，「我該說什麼呢，悅荫？妳怎麼就這麼喜歡去猜測他人的心思呢？」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硬是要將自己心中的話給說完，怎樣也停不下來。

　　「你這樣幫助黎曉，對當時孤單無依的他而言，簡直就是大聖人一般。你這樣子做，不只加深了他對你的信任，更將他收服的五體投地的，讓他心甘情願地為你爭荻家當家一位。呵呵，看來黎璿你的心機也不是一般的淺哪！」

　　黎璿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看來妳我彼此心中都很清楚了。」

　　「你早就知道我這次回到梨家接受相親的目的不單純了吧？」我不理會黎璿那溫柔的口氣，自顧自地說著，「你也早就知道我在過去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了，對吧？」

　　黎璿以沉默代替回答。

　　「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呢……」

　　最後我自嘲地笑了。

　　「悅荫，我不會因為那些事情改變對妳的看法的。在我心中，妳永遠都是特別的……」

　　黎璿堅定的話語，緊握住我的手，結實的胸膛，他的一舉一動都帶有著另一種不同於黎曉給我的安全感。

　　在那瞬間，我曾想過，為什麼我不要就這樣接受黎璿呢……

　　反正黎曉他不要我了啊……想到此我的內心又是一陣心酸。

　　「悅荫……」黎璿微微低下頭來，「我們有著同樣痛苦的過去，我們有著同樣悲傷的家庭，為什麼我們不能呢……」

　　我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我幾乎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表情，我的感覺也開始變遲鈍。

　　黎璿低頭往我的雙唇吻了下去。

　　那剎那，我竟像是著了火一般，伸手抓住黎璿的襯衫衣領，用力地將他往自己身上拉過來，讓我們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起。

　　那個夜晚，也許是我人生中，最讓我後悔莫及的其中一晚吧……

　　那個夜晚，如果我沒有傻到喝那麼高濃度的酒的話，也許就不會做出那種傻事。

　　那個夜晚，如果我沒有被黎曉拋棄，沒有因為黎曉傷心，也許就不會想利用黎璿來填補我內心的缺口，也許就不會這樣子狠狠地傷害黎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