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我虛弱地笑了笑，「別說了，快吃吧！等等我還要請你教我怎麼看股市圖呢！」

　　「教妳是可以，可是妳等一下也得跟我說現在是怎樣的一個情況。」黎曉毫不留情面地開出條件，叉子還在我面前晃動著。

　　「你指的是梨悅熙的事情？」

　　「我指的是梨家所有妳知道的事情。」

　　我又是一個深深的歎息聲，為什麼黎曉他總是這麼難搞啊？看來我當真什麼都要對他吐露了，本來將他帶來梨家並沒有要讓他知道這麼多事情，現在依他這好奇心態，包准會要求我全數告訴他的。

　　想到此，我的頭又疼起來了。

＊

　　吃完早餐我和黎曉一起回房間去，我們坐在客廳的矮桌旁，桌上有著一台電腦，好方便黎曉教導我看股市圖。

　　這次我將客廳的落地窗簾全數拉開，讓我們客廳看起來明亮許多，也沒有了昨晚搬進來的潮濕味。

　　「開始吧！」我興致高昂地盯著電腦螢幕上那曲折的東西。

　　黎曉慵懶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就將電腦螢幕給關上。

　　「啊？你在做什麼？」我驚訝地要將螢幕打開，卻被他給制止住。

　　黎曉將我的手抓住，淡笑著說，「妳還沒告訴我梨家的事情呢！還有妳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個雙胞胎弟弟的事情。」

　　我蹙起眉頭，「唉，我本來就沒有要隱瞞你的意思，只是一直沒機會說，事實上我本來就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只是在十年前，他在我們家失勢之前，就被送離我們家了。所以這件事幾乎很少人知道。」

　　黎曉對這段話感到難以置信，「所以？」

　　我看他一副想追問詳情的樣子，只好將十年前的事情全都娓娓道來，讓他知道。

＊

　　十年前，因為脩嬅她知道黎璿他們家的資金撤走，我們家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當天晚上，嘉祐和脩嬅就立刻決定要將悅熙和我分開。

　　那天夜晚，我站在走廊上，聽完黎璿他們家背叛我們的事實後，一仰頭，看到的正是悅熙，當時的他年紀很小，深邃的雙眼總是這樣安靜地注視著我，而我總以為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可是我卻忘記他年紀其實跟我一樣大。

　　就在我想開口催促悅熙去睡覺時，在客廳內的嘉祐突然這樣喚了我一聲，「悅荫，妳在外面吧？進來吧！」

　　當下我才知道自己的躲藏能力有多差勁。

　　悅熙的眼神幽暗，一語不發。

　　我避開他的眼神，推開客廳的門進去。

　　客廳的燈光十分明亮，一時間我還無法從黑暗的走廊反應過來。

　　嘉祐站在電視面前，而脩嬅則是坐在正對電視的沙發上，他們倆一看到我進來，反應都不同。嘉祐讚許地看著我，而脩嬅則是熱淚盈眶。

　　也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和嘉祐的關係從原本的父女，變成對等的朋友關係。

　　「悅荫……」脩嬅哽咽地將我攬過去，讓我坐在她的大腿上，「如果我們家之後會變得很悽慘，妳會害怕嗎？」

　　我抬起頭來正視看起來竟是如此脆弱的脩嬅，「不會。」

　　「那如果妳跟悅熙，有一個人得離開，妳願意離開還是留下？」脩嬅繼續問。

　　我困惑地偏著頭，「離開？所以不用跟著爸媽吃苦嗎？」

　　脩嬅眼眶濕潤，點著頭。

　　我沉默了許久，最後才緩緩地說出我心中的答案，「讓悅熙離開吧……」

　　「悅荫！」脩嬅幾乎無法相信這是我會說出口的話，「妳跟著我們，妳會很慘的，妳會被梨家看不起，還得過著很辛苦的日子！」

　　我堅定地看著脩嬅，「可是，悅熙是弟弟啊！媽媽妳之前都說，因為我是姊姊，所以我要保護弟弟，我要讓他快樂。」

　　脩嬅的眼淚無法遏止地流了出來，「悅荫好懂事……可是悅荫……我怕妳這樣子……以後會很苦啊……」

　　我擦拭著脩嬅臉上的淚珠，柔聲回答：「我不會怕苦，如果能跟爸爸媽媽在一起，我就不怕。」

　　脩嬅將頭貼在我那小小的肩膀上，令我無法看到她當下的表情。

　　「那就將悅熙送走吧……」原本在一旁凝視著我們的嘉祐這時開口，「委屈悅熙了。」

　　「我們可以一起熬過去啊！為什麼一定要將他人給送走？」脩嬅哽咽地反抗著。

　　嘉祐激動地喊出這句話：「至少得讓我們家中的一個人能脫身哪！」

　　我聽出嘉祐話中的涵義，他這句話也是希望未來我們家真的無力翻身時，至少還有一線的希望，至少還有人可以代替嘉祐與脩嬅，將那些我們所經歷過的恥辱還給他們。

　　「……既然媽她那麼喜歡悅熙，就將他送走吧？」脩嬅像是敗陣下來的公雞，虛弱地開口，「她之前就總是吵著要讓悅熙去跟她住，這也是個好機會……」

　　奶奶喜歡梨悅熙是我們梨家眾所皆知的事實，因為梨悅熙比我還聰明許多，又懂得會討好奶奶及他身邊的大人，因此一直比我這個雙胞胎姊姊還有受寵。

　　再加上奶奶她一直跟脩嬅最親，畢竟她也只有脩嬅這個女兒，其他都是兒子。不過她其實是比較喜歡男孩子的，因為這兩點，所以她在所有梨家的第三代中，最喜歡的就是梨悅熙。

　　更不用論當初梨悅熙和我同時出生時，奶奶堅持要讓悅熙姓梨，也演變成後來奶奶更加疼愛悅熙的因素之一。

　　過不到幾天，嘉祐和脩嬅就真的將這件事情告訴奶奶，奶奶樂不可支地答應，並快速地將梨悅熙在戶口上的戶籍遷到自己的名下，變成自己名下的養子。

　　而且還派了許多人來接梨悅熙離開，但是卻殊不知當時的梨悅熙心中是有多麼大的痛苦與怨恨。

　　當那群人來時，梨悅熙堅持不離開，最後他們只好出手將梨悅熙抓住，要將他給強行帶走。

　　在看到梨悅熙那不斷掙扎的樣子，讓我的心好痛，我很喜歡他這個弟弟，跟他也相處的很融洽，我們曾經一起做過很多事情，可是如今他要被永遠帶離我身邊，我以後就不能再這麼常跟他相處、一起居住，那種難過還是十分濃烈的。

　　可是現在的我根本無能為力去改變什麼，只能躲在一旁的門口，看著那些人將梨悅熙一路從他的房間給拖出來，往大門離開。

　　「放開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我想跟爸爸媽媽在一起！不要把我抓走！」

　　梨悅熙聲淚俱下，看在我心裡更是難受。

　　嘉祐和脩嬅並不在場，嘉祐在電梯口，而脩嬅早就躲起來哭了。所以當下只有我站在他身邊，看著她就這麼被一群大人給拖去。

　　梨悅熙的視線停在我身上，他不斷尖叫著，「姊姊！姊姊救我！我不要離開！我也很喜歡姊姊啊！為什麼是我？為什麼？」

　　我緊咬著下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悅熙，離開我們，對你也未必是件壞事，可是離開父母這種事情對於我們現在這種年僅九歲的人而言，仍是十分殘酷的一件事啊……

　　「姊姊！姊姊！救我！救救我！」梨悅熙依舊對我尖叫著。

　　可是他每尖叫一聲，我的心就猶如刀割，好痛好痛。

　　「姊姊！」

　　最後他的聲音消失在門外，而我，眼淚也在此時，再也無法遏止地流下。

　　悅熙……原諒我……原諒我和嘉祐及脩樺……原諒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