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先讓我喝完手上這瓶。」我和瑛傑安靜的等他喝完手上的啤酒後，他才擦擦嘴，慢慢地開口：「翠芬要結婚了。」

　　「啊？」我手上的啤酒差點掉到地上，「你上次不是說是騙我的？」

　　「我沒有騙妳，我只是……」他開了第二瓶的啤酒，一口氣灌了半罐下去，「那時候我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所以跟妳說，可是說了之後，我發現我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相信。」

　　「所以翠芬真的要離開了？」

　　「嗯。」已經乾完第二瓶啤酒的楊哲叡又拿起第三瓶，「瑛傑，你知道的，那個翠芬，就是我哥的未婚妻。」

　　瑛傑的眼神沉了沉。

　　「她和病患的家屬談戀愛，已經一年了啊！她要結婚，然後離開這裡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喜歡著她，她就要這樣離開我了啊！」楊哲叡的眼淚已經再也遏止不住，開始流了出來，「我從五年前第一次見到她，就很喜歡她了啊！我喜歡她喜歡了五年，可是卻一次也不敢說出口，我是不是個沒用的男人？」

　　「哲叡……」這時候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一個因為失戀而痛哭的男人，只見他在我面前崩潰成這樣，我竟然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他。

　　「我是個失敗者！徹底的失敗者！」楊哲叡仰頭，直接乾完第三瓶啤酒，「沒有人愛的失敗者！」

　　在我驚慌失措的看向瑛傑時，他倒是很冷靜地回看著我，這讓我很不高興，一般而言，既然他和楊哲叡是兄弟，這時候不是應該過來和我互換位子，然後抱住楊哲叡，好好安慰他一番嗎？

　　楊哲叡一邊大哭，一邊灌起他不知道第幾瓶的啤酒，而我和瑛傑面前的啤酒則是都一口都還未動。

　　看著那一打的啤酒越來越少，直到最後一瓶也被楊哲叡給喝完，瑛傑才開口，「酒保，我們還要一打的啤酒。」

　　我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你還要讓他繼續喝下去？」

　　看著楊哲叡已經喝了整整十瓶啤酒，雙頰有些紅暈，眼中滿是淚水的狼狽模樣，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他繼續灌下去。

　　「不讓他喝要怎樣？」他異常平靜的問，好像已經很習慣這種事情。

　　我擔心的看著趴在桌面上的楊哲叡，「可是……」

　　「難道要讓他就這樣認清事實嗎？」

　　我心頭一顫，楊哲叡現在無非是在靠酒精麻痺自己，他不願意承認翠芬要離開醫院，離開他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的消息，所以只能這麼做。

　　現在要我將他拎起來，告訴他翠芬要嫁人了，而你不要再喝了！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最後我只好屈服：「……讓他喝吧。」

　　瑛傑看著酒保將第二打的啤酒送上桌後才淡淡的說，「人總會有不想面對的現實，等他喝完又會是你們醫院完美的楊醫生了。」

　　我想到自己那些不願回顧的過去，曾經我也想過要一覺不醒，從此不用再睜開眼面對那繁華世界的鬥爭，面對黎曉曾經狠狠傷害過我的現實，可是最終我還是要醒來。

　　楊哲叡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有著繼承醫院的壓力，他不想讓婆婆失望，他壓抑對翠芬的情感，他背負全醫院病患和護士的未來，他能不努力，又能不謹慎以對嗎？

　　或許他一直在眾人面前扮演著完美、毫無缺點的形象，可是私底下也肯定有難以承受諸多現實的一面。

　　「他不完美，他有很多缺點的。」我看著楊哲叡一邊喝酒，一邊痛哭的模樣，向瑛傑說，「像是他第一天就對我很沒禮貌。」

　　瑛傑定定的注視著我。

　　「他一開始很不喜歡我，覺得我是個麻煩，也不喜歡婆婆收養我。不過我想你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對你禮貌很多吧？」

　　「妳多大了？什麼時候給楊院長收養的？」

　　他修長的手指握著一開始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瓶啤酒。

　　「嗯。我二十了。半年前給婆婆收養的。」我沉默了半晌，「因為我失去記憶。這是不是也因為過去那些我不想面對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