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荫,妳呢?妳其實也活的很辛苦的吧?」他注視著我說出這句話時,那眼神是超齡的成熟與堅定。
我被他那眼神給深深地震撼到,剎那間竟說不出任何話來。
等我回過神來時,黎曉已經將臉貼近到離我不到十公分的距離,那距離真的是近到他臉上的毛細孔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悅荫……」他輕聲呢喃。
我霎時感到一陣暈眩。
「為什麼我們不能……」
在那剎那,我腦海中突然出現若迴的那張臉孔,世界在那瞬間似乎變得很安靜很安靜,所有的聲音都被抽離,我什麼也聽不到,世界是一片的靜默。
若迴他總是用他那雙悲傷的碧綠色雙眸,沉靜地注視著我,哀傷地看著我。
『悅荫……』若迴他的聲音也是這樣低沉誘人,也是這樣溫柔婉約。
「喂,妳做什麼啊?」
等我回過神來時,黎曉已經被我給推倒,跌坐在我眼前的地毯上,他滿臉不悅且錯愕地盯著我看。
「我……」
「妳幹嘛突然推我啊?」黎曉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褲子上的灰塵,「剛剛氣氛還那麼好!」
我滿臉歉意的看著他,「我剛……」
「嗯?」他抬頭看我。
我苦笑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算了,沒事。那應該是我的錯覺吧!我太累了……」
黎曉眉頭皺了起來,擔憂的看著我,「我想也是,妳這幾天看起來真的是有夠累的。」
「還不知道是誰害的呢!一直躲我,害我找的超辛苦!」
聽到我的調侃,黎曉臉色沒有任何異樣,而是坦然如一地聳了聳肩:「那有什麼關係嗎?讓妳多運動啊!」
我對他翻了一個白眼,「我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可以嗎?」
他了解地上下打量我一番,「那好吧!妳好好休息吧!」說著便伸手拍了拍我的頭,這才轉身離開。
在我躺在床上時,我一直告訴自己也許剛剛是我太過想念若迴所以才會浮現出他的臉,對於他的死,其實我很清楚,那都是我害的。
我閉上雙眼,讓我眼前呈現一片的漆黑。
之前我一直不敢承認的事,現在我想我該坦然面對。
我知道若迴如果再這樣繼續陪著我、保護我,有天一定會被我給害死,因為他會為了我不顧一切的救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以我的安全為第一,凡事都會先為我著想,他就是這樣,就是這麼深愛著我。
可是如果我不讓他跟著我,死的人就會是我了,梨家的人還有那些跟我有過過節的人勢必會想盡辦法把我給毀掉,只因為我的存在會阻礙到他們。
所以逼不得已,我不想死,我只能繼續帶著若迴,只能繼續請他保護著我。
明知道這樣是不行的,明知道這樣有天會出事,可是我仍是這樣,只因為我很害怕,如果有天我真的死了呢?
如果有天,我真的被暗殺了呢?想到這裡我就好害怕好害怕,我不能死,不然我就無法幫我們家報仇,我就不能完成爸爸他的心願,我就不能讓那些當初害我們家的人們得到報應。
因為這樣,因為我怕死、我不能死,我只好請若迴在這樣繼續冒著危險保護著我,只有他能做到完全保護我,只有他能讓我確定我能一直在他的保護之下活下去。
只是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若迴被我害死,只因為我的自私、我的愚蠢……
如果若迴知道,我會要求他一直陪我在我身邊,只是單純因為我怕死、不能死,他會不會生氣?他會不會因此不喜歡我?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怕失去若迴,但是我更怕失去自己……
其實我很喜歡若迴,一開始以為我只是想要利用他才將他留在我身邊,可是卻在不知不覺中,跟他變成好朋友、開始喜歡他這個人。
只是老天爺終究生氣了,還是讓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還是將若迴從我身邊帶走。
欸,若迴,如果你還在的話,我可不可以跟你說聲抱歉?可不可以請你原諒自私的我?
如果我跟你說對不起,你能永遠陪在我身邊嗎?
當初若迴死掉那幾天,我很痛苦很痛苦,也很自責,可是我不敢去承認這樣的我,這樣自私無恥的我,我不敢坦蕩的讓其他人知道,我自始至尾都不過在利用若迴對我的真心,對我的好與對我的疼愛……
我覺得有冰冷的液體從我眼角流過臉龐,那是眼淚嗎?是我對若迴自責的眼淚嗎?
我想起來荻家的前幾天,荻黎璿看穿我對若迴的想法,知道我純粹是因為自身的安全才留住若迴,知道我是如此的自私如此的無恥,那為什麼他和黎曉還要這樣接受我?接受這樣自私的我?
若迴,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知道這一切後,還會原諒我嗎?
「悅荫,悅荫,悅荫。」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那聲音既熟悉又溫暖。
「若迴……」我緩緩地睜開雙眼,卻只能看到黑暗的華麗天花板,「你會原諒我嗎?」
「妳做惡夢了嗎,悅荫?」那聲音突然給我某種強烈地冰冷感。
我茫然地轉過頭,他不是若迴,是荻黎璿。
「啊……是你啊,你怎麼沒去晚宴?」
「我提早回來看看妳,妳不舒服?」荻黎璿半蹲在我床邊注視著我,「怎麼今天沒去晚宴?」
「我很累。」我虛弱地笑了笑,「所以請黎曉幫我請假。」
「因為來荻家的關係?」他眼神變得有絲絲的溫柔。
我輕笑著搖頭,「不,也不算是。」
「因為伊若迴?」
「……」我沉默,算是默認。
「妳剛在睡夢中也一直說著伊若迴的名字。」他在黑暗中定定地注視著我。
「是嘛……」
「妳現在是在自責伊若迴的死?」
「沒有,不是這樣的。」我急忙否認,畢竟我不希望讓他知道太多我心中的想法。
他像是看透我似的,突然坐到我床邊,「伊若迴會知道的,他不是這麼愚蠢的人,他當初想必就已經知道妳純粹是在利用他罷了。」
「我沒有利用他!」我突然激動地反駁,「我很喜歡他,所以才將他留下來的!」
「但是妳喜歡他並沒有他喜歡妳來的多。」
我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胸口猛然一震。
「他會原諒妳的,妳沒有必要到現在都還在自責,他看到也會傷心的。」他突然伸手輕觸我的臉龐,那手指十分冰冷。
我現在才發現此時我臉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淚水,是完全乾的:「你真的這麼覺得嗎?」
「不然呢?」那瞬間,我竟然覺得他的聲音帶著似有似無的柔情。
「我很怕他不原諒我,可是我更怕……」我頓住,雙眼和他四目相對。
「嗯?」
「你和黎曉會不喜歡這樣的我,我心機很重,我城府極深,我會為了自己,不惜犧牲、傷害任何人。」我有點沮喪的說著,「這樣的我,為什麼你們還想要幫我?明明你們早就瞭解到我是怎樣的人了,為什麼還要幫我?」
他冰冷的手仍停留在我慘白的臉頰上:「因為我們早就知道妳是怎樣的人,所以幫妳,是我們自願的,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我苦澀的笑了:「你們真的好奇怪,真的令我完全搞不懂你們心中在想什麼。」
「怎麼說?」黎璿嘴角微微上揚。
「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們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幫助我。有時候我又覺得我們兩邊只不過是因為利益關係,彼此利用彼此罷了。」
「我從來都沒有因為利益而想幫助妳。」他冷淡的說,彷彿剛剛我那句話激怒到他。
「我、我知道。」被他這樣一說,竟害我覺得有點害怕。
「知道的話,妳就不該再這樣執迷不悟,妳應該要多為身邊的人想想。」
「嗯。」我嘆氣,「我知道,只是我今天又再次想起若迴,想起自私的自己,覺得很不安而已。」
「有我陪在妳身邊,我會保護妳的。」荻黎璿突然說出這句類似宣誓的話,這種口氣在我之前也有聽過他說過一次,當時和現在很像,都像是他在對自己承諾某種約定,而不是對我。
「謝謝你。」我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坐在床上和他對坐,「你喝酒?」
「我沒有喝酒。」他微微蹙眉,「應該是宴會中的酒氣味太過濃厚了。」
「是嗎?可能是我比較敏感,所以有聞到吧?」
「晚宴中是一定有酒的。」
「說的也是呢。」我對他露出淺淺的笑容。
「妳今天跟黎曉在做什麼?」他突然轉了一個話題,令我有點措手不及。
「什麼做什麼?」
「今天一早,在走廊。」
「哦,」我頓時領悟他想要問什麼,「那時候我眼睫毛掉進我眼睛裡,他幫我拿出來而已啦!只是剛好被你們看到,就順勢演一下戲。」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期間我一直很怕我的謊言被拆穿,不過看來是我白擔心了,他不一會兒又再次開口說話。
「妳最近是不是在做些什麼?」
「啊?什麼意思?」
「不然妳不會開始感到不安,妳已經開始行動,是吧?」
我眨了眨雙眼,裝傻。
「妳害怕這件事被知道後,我和黎曉會不恥妳,不喜歡妳,就如同當初若迴離開妳一樣。」
聽到這裡我除了苦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反應,「你還真的很暸解我呢!」
「那麼,妳究竟對誰出手,且對那個人做了什麼?」他平靜地問,口氣自然地好似我們只是在談論天氣一般隨性。
我沉默了一下,「我要一次幫你解決掉荻黎宏和荻黎深。」在他打算再次開口的同時,我立刻又接話繼續說下去,「只是時機還不到,之後你們就會知道了。」
是啊,我已經做下去了,接下來,就要見真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