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我要跟著妳去梨家。」

　　這次黎曉說話的語氣太過堅決，讓我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

　　「我不要你跟著我去。」

　　我也堅決地拒絕他。

　　「為什麼？因為妳在那裡藏有男人？還是因為妳在那裡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事情？」

　　知道黎曉又是在故意激怒我，我這次異常冷靜地反駁，「才不是，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為什麼不讓我去？」

　　「因為……」難道要我照那天晚上說的那樣再說一次？因為不希望他被梨家的事情牽連，所以不想讓他跟著我拋頭露面，可是這種話我怎麼說的出口？

　　再說我要是真的說出口，黎曉他一定會有辦法反駁我的！

　　黎曉緊盯著我，「妳能說出一個讓我信服的好理由，我就不跟著妳去。」

　　「這個……」

　　「如果三秒內說不出個好理由，那我就要去。」

　　「我──」

　　「三。」

　　「因為你──」

　　「二。」

　　「不太清楚──」

　　「一。我要去。」

　　黎曉以不容置喙地氣勢打斷我每次要回答的機會，並且用一副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我，「就這麼決定了。」

　　我說什麼都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如果你說什麼都要跟我去，那我們就分手吧！」

　　黎曉被我這句話給驚住，「妳說什麼？妳因為這樣就要跟我分手。」

　　「對。如果不想分手，那就打消要跟我一起去梨家的念頭。」哼哼，要比狠，你還沒那個實力跟我比。

　　黎曉突然一拳揍上我左邊的書櫃，那力道大到整個書櫃都在搖動，許多資料夾及書都差點掉下來。

　　「妳為什麼就是不懂我的心意？」

　　黎曉對低吼，那聲音大到我整個人往後縮了一下。

　　「好好的討論，不必要說話這般大聲吧？」

　　一個輕笑的男聲從書房門口傳了進來，我一聽就知道對方是誰，立刻遠離黎曉，跑到那個進來的人身邊。

　　那位男子出現在我和黎曉的視線之中，他有著一頭漆黑的頭髮，細長的雙眼，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應該是挺拔的身子卻因為坐在輪椅上而看不出來。

　　他就是我的父親，徐嘉祐。

　　「嘉祐。」我湊上去撒嬌，「你全都聽到啦？」

　　嘉祐看著我嘲笑道：「吵架聲音這麼大，要不聽到也很難吧？」

　　我臉有些許的紅暈，「啊，對了，你怎麼會這麼早回來？我還以為你出差去了呢！」

　　嘉祐就像以前那樣牽著我的手，「我的確是該到英國去演講，可是因為若綡跟我說妳要回來找東西，我便先飛回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找那張契約。」真感謝若綡哥的細心，要不是他，我這次可能找個七天七夜都找不到那張契約了呢！

　　嘉祐微笑著，他突然將視線從我身上移到黎曉身上，「聽說你是悅荫的男朋友？」

　　黎曉帶著濃淡適宜的笑容，「徐先生你好，我是荻黎曉。」

　　「我聽過你的名聲，荻家最為有名的天才。」嘉祐揮揮手希望他靠過來一點。

　　黎曉站到嘉祐的輪椅前面，「那名聲太抬舉我了。」

　　嘉祐淺笑，那笑容是我過去到現在都無法捉摸的。

　　「嘉祐，我要那張契約。」我在一旁提醒他，以免他忘記這件事。

　　嘉祐點了個頭，並從距離他最近的那個書櫃中抽出一本字典，從裡面拿出一張已經泛黃的契約。

　　我伸手就要接過，他卻直接交給一旁的黎曉。

　　「嘉祐！」我驚呼。

　　嘉祐眼中帶笑，「黎曉，這張契約給你保管。」

　　「為什麼？」黎曉也是一臉不解地看著嘉祐。

　　嘉祐的笑容很淡，眼神中已經不見剛剛的笑意，「這樣子悅荫才無法背著你自己跑去梨家，她要去梨家，勢必要帶著這張契約，將它收好，她就只能跟著你一起去。」

　　聽到嘉祐這番話，我立刻低聲叫道，「嘉祐！你這是在做什麼？」

　　黎曉臉上已經不見剛剛那錯愕的表情，而是一臉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嘉祐。

　　嘉祐似乎不想再多跟我說些什麼，只是望了一旁牆上的時鐘一眼，「悅荫，妳還沒洗澡吧？先去洗，洗完我們再來聊聊。」

　　「你！真的是太誇張了！」我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這才怒氣沖沖地離開書房，「我一定要跟若凌哥他們說你這誇張的行徑！」

　　在我出書房門之前，我不忘回頭對嘉祐喊道。

　　「居然護外人不護自己女兒！」

＊

　　等我洗完澡全身帶有淡淡的香氣來到書房時，正好看到黎曉起身要去洗澡，我先是惡狠狠地瞪了黎曉一眼，這才走到書房最裡面的那個角落，坐到嘉祐的書桌對面那張紅色的絨質椅子上。

　　「你要跟我談什麼？」在黎曉完全離開書房後，我懶洋洋地問。

　　嘉祐臉上帶著他一貫的淺笑，「妳沒有告訴他十年前我們所發生的事情吧？」

　　我沉默了幾秒，「沒有。」

　　「告訴他又何仿呢？」嘉祐問。

　　「那又不關他的事，那是我的事情，而──」

　　「可是他不是妳的男朋友嗎？」

　　「是啊，可是──」

　　「妳也沒告訴過他，我和脩嬅的事情？」

　　「對，那是因為──」

　　「妳還一直把他當小孩子看待？」

　　「我沒有！」這我一定要慎重的反駁，要將黎曉那種角色當小孩子看，根本不可能好不好！很多時候他都比我還強勢，我都是處於弱勢被他欺負。

　　「那為什麼不願意讓他跟著妳一起去梨家呢？」

　　「那是因為他年紀還小，而且──」

　　嘉祐臉上的笑容更加深邃，竟讓我感到一陣惡寒，「妳剛剛說了他年紀還小。」

　　我試圖讓自己穩住自己的立場，「是啊，他才十七歲啊！」

　　「十七歲在美國已經成年，可以開車了吧？」

　　我緊咬著下唇，「那又怎樣？對我而言他還只是個高中生啊！我憑什麼把他拖進我們大人的世界裡？」

　　「可是妳是他女友，他是個男人。」

　　我受不了他一直這樣拐彎抹角，「嘉祐，你到底想說什麼。」

　　嘉祐漆黑的雙眸沒有半點笑意，「不要把一個男人當做小孩子看，尤其他對妳是認真的情況下。」

　　嘉祐從十年前之後，就沒再用那種嚴肅的口氣跟我說話，現在這樣子說，我突然感到害怕。

　　我刻意撇過視線，「嘉祐你並不知道他對我是不是認真的。」

　　「我剛跟他談過，我知道。悅荫，妳忘了嗎？我跟脩嬅就是姐弟戀。」

　　我心裡感到震驚，我居然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

　　「我們很討厭自己喜歡的女人這樣子看待我們，好像我們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好像我們是小孩子，所以需要妳們這種姊姊照顧我們。」嘉祐的眼瞼低垂，讓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感，「妳們也是女人，我們比較希望我們能保護妳們。」

　　我沉默著聽著書房中，那時鐘咖擦咖擦的聲音。

　　「所以我才會把契約交給黎曉，我希望他能夠藉此來牽制住妳。」

　　我抬眼，「嘉祐，若凌哥他們曾說要殺了他。」

　　「我知道。」嘉祐這個冷淡地反應讓我有點驚慌失措。

　　「你說你知道，你還這樣子幫他？要是他將契約交給其他人呢？那我就沒有可以爭取股份的最有利證據了啊！」

　　嘉祐的雙眼微瞇，彷彿在審視著我，又彷彿在回想著過去的某段歲月，「悅荫，有時候妳太傲了。」

　　「啊？」

　　「妳這樣子跟脩嬅太像了。」

　　我冷笑，跟我那位親吻自己男友的媽媽像？

　　「唉，我想說再多妳也聽不進去，總之，那張契約在妳男友手上，而他放到哪裡去我自己也不知道。」嘉祐用著一種事不關己地態度對我聳了個肩，「妳自己跟他好好談談吧！」

　　我不悅地起身，對於嘉祐做出這個決定我真的覺得很不以為然。

　　「事實上我喜歡他勝過妳上一個男朋友。」

　　我不屑地轉身看他，「那是因為他跟你很像吧？都是談姐弟戀，又偏偏遇到我跟脩嬅這種倔降的女孩子。」

　　「也不只是那樣，我在他身上看到很多，真摯的感情以及足以保護妳的力量。」

　　嘉祐看著我往書房門口移動，悠悠地在我身後說道：「妳今晚跟他睡時，將十年前的事情告訴他吧……妳已經好幾年沒跟他人提那件事了吧！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小子，可以值得妳賭一把。把妳壓抑許久的秘密告訴他人，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更何況你們明天就要飛往梨家了。我覺得他有資格知道我們的過去。」

　　我關上書房的門，沒有回頭多回嘴什麼，心情卻是異常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