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這是一間非常不起眼的小餐廳，應該說它的店面又小又舊，木製的窗框上滿是灰塵，且這間小店位在一條很容易被人遺忘的小街道上，旁邊幾乎都是住宅，很難想像會有一間小餐廳混在一群住宅區裡頭。

　　餐廳的面積很小，只有五張圓桌子，接著就是櫃檯。全都是木頭打造的，充滿一種木頭房子才有的獨特香味。

　　「好幾天不見了吧，徐悅荫。」

　　彌雅薰那頭褐色短髮，搭配她那張冷漠的撲克表情，一如上次見面。

　　「嗯。」我一坐下，服務生就送上菜單，等我點完餐後，我不忘提醒她，「這餐可要妳付錢喔！」

　　她臉上一臉不耐煩，「妳是有這麼窮嗎？」

　　「是不有錢。而且我一旦有花錢紀錄，克優他就會知道，就會追查，妳既然想被他知道，又幹麻特地偷偷將妳的電話號碼塞給我？」

　　被我嗆的啞口無言的彌雅薰冷冷的揚起一邊的眉毛，「我付錢，行了吧？」

　　「當然可以。」我不忘回給金主一抹燦爛的笑容，「好，那妳私下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呢？」

　　「妳是真的很愛克優哥？」

　　她也不廢話，馬上進入正題，速度快到我連將紅茶杯拿起來喝一口紅茶的時間都沒有，「咳咳，妳講話都這麼直接嗎？」

　　「我是認真在問妳。」

　　「那我也認真的回妳，如果我不愛他，為什麼要和他結婚？」

　　她用妳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的眼神直盯著我，「結婚有很多種。像我父母那種為了經濟而結合的婚姻。或是為了雙方利益而結合的婚姻。亦或是其中一方走投無路時，不得不結合的婚姻。」

　　最後一段婚姻根本就是在指我和克優嘛！

　　「那我會告訴妳，我們的婚姻屬於兩情相悅的婚姻。」

　　再次回給她一抹甜笑，接著我趕緊拿起紅茶杯啜飲個幾口，不然還沒開始聊天，我都要渴死了。

　　她的眼神十分犀利地上下打量著我，「怎麼看都是克優哥愛妳勝過於妳愛他。結婚是他提的吧？」

　　我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極不簡單的人物，一般而言，彌家人都認為是我勾引克優，將他迷得團團轉，怎麼有這麼一位彌家人，一眼就看穿我和克優之間的關係了？

　　「是他提的沒錯。妳怎麼知道？妳會讀心喔？」

　　她這次露出妳一定是白痴的肯定表情瞪著我，「很簡單。我和荻黎曉都是股市上的對手。應該說我們擅長的都是投資，而在妳和荻黎曉在一起時，克優哥總是在旁邊叫我超越荻黎曉，甚至刻意處處打壓荻黎曉投資的公司。但是自從妳和荻黎曉分手，轉而和克優哥在一起後，他就不再搭理荻黎曉了。這不是很明顯嗎？」

　　啊，這樣聽起來的確是有點明顯。當時克優真的那麼痛恨黎曉喔？

　　「妳和黎曉是對手，所以妳那天才會在餐廳說，因為我和黎曉分手後，妳才願意幫我和克優哥……原來如此啊！」

　　我當時還在想，她怎麼會突然提到跟她沒有什麼直接關係的黎曉，原來他們兩人是股市上的對手啊！

　　「其實不是那個原因。」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羞澀，我狐疑地看著她許久，接著才恍然大悟。

　　「妳喜歡黎曉？」

　　被我說破心事的彌雅薰，馬上驚慌失措起來，「我、我沒有。妳不要亂說。」

　　看她反應這麼明顯，我就忍不住得意起來。哼哼，黎曉總是說我遲鈍，看來我其實也有精明的時候嘛！

　　「等等等等，」不甘心話題繼續纏著她喜歡黎曉這件事情上，彌雅薰聰明地奪回話題的主導權，「我問妳，既然妳沒有這麼喜歡克優哥，那妳幹麻嫁給他？」

　　我愣了一下，對方有天才的稱呼還真的不簡單。但是薑還是老的辣，我怎麼可能讓她知道我的目的呢？

　　「雖然他愛我比較多，但是我也愛他啊！」接著我故意露出一抹淺笑，「難道妳跟雅婷一樣，要勸我回到黎曉身邊？」

　　那瞬間，彌雅薰的雙眼被我捉到閃過一抹錯愕、震驚的神采。

　　「嗯哼。」他突然伸手攬住我，在我耳邊曖昧地說著：「如果妳願意每次都這麼聽話，或許妳想要的東西可以更快拿到。」

　　這次我主動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你真的知道嗎？」

　　他任由我環抱著他的脖子，並讓我跨坐到他身上，雖然姿勢極其曖昧，但是他卻一點也不在乎，而是冷靜地將我的浴袍給脫掉，「只要是妳想要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微笑著吻住他的雙唇，一邊將手伸進他的衣服裡面，一路沿著他完美的腰線往下滑，最後停在他的褲頭上，才依依不捨地將我們倆的雙唇分開，「你想生幾個孩子？」

　　克優輕撫著我的髮絲，接著順著髮絲摸上我的肩膀、我的手臂、我的胸部，「我不喜歡小孩，隨便。」

　　雖然我的手極盡嫵媚地撫著他的背，但是內心卻因為他那句不喜歡小孩而感到震驚，他希望我懷孕不是因為喜歡孩子，而是要利用那個孩子來讓他繼母再也無法拆開我們。

　　一想到我與他的孩子要淪為這種殘酷手段下的犧牲品，且還要一腳踏入這複雜、深不見底的可怕世界，我內心就感到疼痛。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我和他的孩子啊……我突然懷念起黎曉總在我耳邊說，他想要一對雙胞胎……

　　克優被我用力一推，躺到床上，我緩緩地解開他褲子的拉鍊，脫下他的褲子，「是嘛……那我們生一胎就好了。」

　　他笑著看我主動貼上他的身體，並溫柔地吻上他的雙唇，他也伸手將我的浴袍給完全脫掉，接著忘情的沉浸在我們兩人所構出的慾望世界之中。

＊

　　隔天克優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他一醒來便發現還躺在他身上的我，在看到時間，臉色有些改變，「起來。」

　　當他將我推離他身上時，我假裝剛睡醒，揉著自己的雙眼，再躲進自己的被窩裡，「怎麼了？」

　　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離開床鋪，「我今天本來要開一場重要的會議，結果現在來不及了。」

　　躲在被窩裡的我忍不住竊笑，我早就知道他今天一早要開一場絕不能缺席的彌家會議，為了讓他不順利出席，我才會挑昨晚與他上床，並在期間關掉他的鬧鐘，一整個晚上不讓他休息，為得就是要讓他一覺到天明。

　　他走下樓梯去穿衣服，我讓自己坐起來，露出無辜的表情，「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隨手從衣櫃裡拿出一件淺藍色的細線條襯衫，接著視線淡淡地掃過緊裹著棉被的我，「算了，這也不能怪妳。晚一點我會叫人來整理一下，妳也準備起床吧！」

　　我跟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我們凌亂的床鋪，以及我們隨手一脫的衣服都攤在旁邊的地板上，看來也的確是該整理一下。

　　「嗯。你先出門吧！」

　　等他出門後，我也起身更衣梳洗，等一切準備就緒，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我打了一個呵欠，接著拿起手機撥出我第一次撥打的號碼。

　　「彌雅薰嗎？我是悅荫，妳有話要跟我說吧？」

　　彌雅薰冷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伴隨著一抹讚賞的涵義，『妳還不是非常笨嘛！還懂得打給我啊？克優哥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妳要不要吃下午茶，我剛睡醒，好餓喔！」

　　對方沉默許久，『也好。如果在彌家本邸裡面，很難逃出克優哥的眼線。妳就跟我在我等一下說的地址見面吧！我會在派我的人去接妳來餐廳。』

　　我記下她指定的地點後，便掛掉電話，和她約十五分鐘後見面。

　　很快我就和她的人會合，一同抵達她所選擇的餐廳。

　　「你是要她說服你繼母，讓我們結婚？」

　　「嗯。但是妳剛也聽見了，如果我們沒有百分之百不能讓她將妳趕走的方法，妳還是有可能被我繼母耍詐逼走。」

　　我聽到此，不禁想到過去她為了讓我離開克優身邊，不惜傷害我身邊的家人，那樣殘酷的一位女人，居然會是克優的繼母。每當我想起這件事，總覺得格外難過。

　　「所以你才希望我能夠懷上你的孩子，對不對？」

　　他慵懶地抬眼望向表情凝重的我，「只要妳有我的孩子，全世界的媒體都會關注我們，而彌家那些反對我們婚姻的人也會閉嘴。因為現在彌家的第三代中，還沒有人結婚。」

　　我知道，如果我無法讓自己留在彌家，那麼若綡希望我拖垮彌家經濟的願望，就離我更加遙遠了。這樣我要再重新拿回梨家當家一位，就更不可能。

　　現在我能依靠的，只剩下克優，也只有依賴他，我才能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好，我會照你說的做。」

　　克優臉上總算出現真心的微笑，並伸手攬住我的脖子，讓我緊貼到他胸前，「悅荫，或許我比我想像的，還要愛妳。」

　　聽著他那規律的心跳，以及低人誘人的嗓音，我的內心卻一陣心痛。

　　克優，或許我比我想像的，還要不愛你……

　　現在的我，為了報仇，竟連自己的婚姻也拿來當做賭注，還有什麼是我不能拿來犧牲的了？

　　「我知道……」

＊

　　在那張彌雅薰給我的小紙條上，是從那間餐廳的餐巾紙上撕下來的，而上面有著用匆亂的筆跡寫著的一個手機號碼。

　　我坐在浴缸裡面，任由霧面玻璃外頭的水龍頭繼續噴水，假借出我還在沖澡的假象。

　　盯著這個號碼許久，難道這是彌雅薰她要我主動打給她的意思？

　　但是她又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趁我們在吃飯時，做這種小動作？且克優不是已經和她達成協議了嗎？做什麼還需要我跟她聯絡？

　　亦或是這是她想要私下跟我說話？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更是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她對我展現的是從頭到尾的敵意，怎麼可能因為一場飯局，以及克優的幾句話就喜歡上我。

　　最後我選擇把號碼存進手機裡，至於到底要不要私下聯絡她，就端看當時心情了。

　　「嘛，真是難以抉擇。」

　　儘管過了數天，現在我想起這件事，還是非常難以決定。

　　離開滿是水的浴缸，我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潔白的浴袍，將浴袍穿好後，才關掉水龍頭的開關，闊步走出奢華程度與這間浴室大小成正比的豪華浴室。

　　「你在看什麼？」

　　發現坐在床上的克優還是低頭的在關注自己腿上的平板電腦，我就有點不高興。

　　自從一個禮拜前和彌雅薰見完面，我答應要幫克優生個孩子後，他就不知道在忙什麼，每次回來都超過半夜十一點，頂多親一下我的額頭，就去浴室洗澡，接著就入睡。

　　完全沒有把我當時考慮許久才答應幫他生孩子的這件事，放在心上嘛！

　　今晚我下定決心要讓他想起這個承諾，故意只穿浴袍就從浴室走出來，沒想到他看也不看充滿香氣的我一眼，而是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平板電腦。

　　「克優……」

　　我讓自己賴在他的手臂上，他這才將視線從電腦上移到我身上，「你到底都在看什麼？」

　　「今天收盤的股市。」他似乎是從我沒有闔上的浴袍領口，看到我一絲不掛的身子，臉上噙著淺笑，將平板電腦放到床邊的矮櫃上，「妳什麼時候這麼積極了？」

　　聽出他的絃外之音，我臉上一紅，「是你要我聽話的。」

　　克優的視線極度冰冷，在盯著彌雅薰那張挑釁的臉蛋時，也讓我感覺到強烈的怒氣，「悅荫，妳先去換衣服。」

　　「喔喔。」我在兩位服務生的帶領下快速離開這裡，進到一個房間去更衣。

　　等我走回來時，克優與彌雅薰都沉默不語，好似有什麼尷尬的氣氛將他們倆給深深壟罩住。

　　我一坐下，克優就突然握住我的手，讓我錯愕不已。

　　「我說的妳都明白了吧？」

　　彌雅薰因為這句話而抬起頭來，「哼，你自己無法處理好的事情，就偏偏要搞到我身上來。」

　　克優嘴角揚起一抹令人感到害怕的微笑，「雅薰，妳最好記住，妳雖然身為天才，但是要與我較量，恐怕還要回去練練。」

　　坐在原位的彌雅薰臉色瞬間刷白，「如果不是因為她已經和荻黎曉分手，我才不會幫你們。」

　　「我不想聽妳這些廢話。」

　　克優短短一句話就封住她的口，但是卻封不住我內心的好奇心，為什麼會突然提到我與黎曉分手的事情？彌雅薰知道些什麼嗎？還有，克優要求她幫我們做什麼？

　　「哼哼。」彌雅薰惡狠狠地瞪了克優一眼，「我真的很討厭你的個性。」接著她便拿起刀叉，開始優雅地切起自己面前熱騰騰的牛排。

　　克優左手拿起乘滿酒的高腳杯，輕晃了許久才緩緩靠到唇邊。

　　「我答應幫你們，但是克優哥你還是要自己努力，想出一個能讓你繼母無法將這個笨女人趕走的方法。」

　　就在我也開始在這格外凝重的氣氛下用餐時，彌雅薰再次冷漠地開口。

　　克優剛好將一口切下的牛排放入口中，咀嚼一會兒，才慢條斯里地吞下去，「這點妳就不用擔心了。」

　　「爺爺他雖然很疼你，但是奶奶可說不一定。」彌雅薰拿起餐巾，擦拭著自己的雙唇。

　　克優那雙深邃的眼眸靜靜地落在遠方，「奶奶她心疼沐憣姊，我也能體諒。」

　　彌雅薰臉上也是閃過一抹迷惘的表情，接著又再次恢復到一開始的冰冷，「那時我就警告過你了，將沐憣姊逼死對你可沒有好處。」

　　「那將她留在彌家，卻不給予她實權，對她比較好嗎？」

　　彌雅薰手上的刀叉突然掉到地上，她的表情顯得有些掙扎，「難道說……你是因為不希望讓沐憣姊，看到你拿到一切，接受眾人歡呼，她卻什麼都沒有，只能坐在彌家本邸中，慢慢的孤獨的老去、消失、被遺忘，才將她趕走的？」

　　克優笑容變得更加深邃，「雅薰，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她臉色又黯淡下來，接著繼續默不吭聲地享用著面前的晚餐。

　　直到整頓飯局結束，克優才率先起身，帶著我離開。

　　當我經過彌雅薰身邊時，她突然將一張紙條塞進我垂在身子左邊的手掌心，一句話也不說，什麼表情也沒有。

　　我知道她這是不想讓克優知道的意思，因此也沒有轉過頭去看她，以免讓克優起疑心。

　　「你請她幫我們什麼？」

　　我順手將那張小紙條放到自己的口袋之中，在和克優一起上車的同時，我隨口問道。

　　克優坐進後座後，便讓自己靠在車窗上，那張五官立體的迷人臉龐，帶著濃厚的疲倦，「我請她幫我們在我繼母面前說點好話。」

　　我腦筋轉了轉，才恍然大悟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是要她說服你繼母，讓我們結婚？」

　　一走進燈光明媚的高檔餐廳，裡面的客人十分稀少，座位也不多，整體很有設計感，擺設也十分妥當，會讓人一走進去就沉淪在這樣一個充滿香氣的餐廳之中。

　　「我們沒有來晚吧？」

　　克優帶著我走到一個有植物擋住的內側座位，在這張圓桌上，還坐有一位留著一頭褐色短髮的女孩子，她的表情有些冷漠，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抹冰冷的神色。雖然看得出她對我有些許的敵意，但是我客觀來說，她皮膚又白又細緻，長相也如雅婷和雅芯，繼承歐洲人的深邃五官，是位十足的美女。

　　「你差一分零五秒就要遲到了，克優哥。」

　　彌雅薰一開口說話，就彷彿寒風襲來，冰冷到讓我難以招架。

　　「算了吧，雅薰，我沒有遲到就好了。」克優一坐下來，服務生便將他事先訂好的餐點與紅酒送上來，「雅薰，這位是悅荫。悅荫，這位是雅薰。」

　　「妳好。」為了一開始就給對方一個良好的印象，我率先露出笑容，「請多多指教。」

　　彌雅薰卻一點也不想領我的情，只是拿起自己面前的紅酒啜飲起來。

　　我尷尬地將本來要伸向前的手收回來。

　　「雅薰，對妳大嫂客氣點。」克優冷冷地看著一副目中無人的彌雅薰。

　　「大嫂？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了？」

　　克優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他戴有那顆藍寶石戒指的手放到桌面上，「最快今年底就會完婚了。」

　　彌雅薰視線掃過那個戒指，「真想不到，我不知道你這麼喜歡這位沒腦的女人。」

　　沒腦的女人……這句話我怎樣也不能當作沒聽見，但是又不能當著克優的面表現出來，只能嘴角微微抽蓄，我到底為什麼要陪在克優面前這樣擺笑臉，討好他的家人啊？

　　「她是我妻子，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妳剛講的那句話。」克優臉上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她可是差點成為梨家當家的女人喔！」

　　「那又如何？」彌雅薰不屑地冷哼道：「最後她不是失敗了嗎？因為失敗了，所以跑來和克優哥復合，以為沒有人看穿她的這個伎倆嗎？」

　　「雅薰妳又說錯了。是我要與她復合的。」

　　不僅彌雅薰對這句話感到錯愕，就連我也驚訝地轉過頭去盯著克優的側臉，最愛面子的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居然把我們復合的真相告訴他人。

　　「呵呵，」她低聲笑起來，「然後再將她給甩了嗎，克優哥？你這個計畫，就連我也覺得挺高招的呢！」

　　「不，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她是我妻子，哪來的甩掉之說？」我從克優那張笑臉上，感覺到他隱約的不耐煩。

　　或許是因為彌雅薰年紀不大，還不擅長察言觀色，她依然用有點鄙視的神情打量著我，「好吧，那我就先祝克優哥你娶了她之後不會後悔。還有，不會短短一年就想跟她這勢利的女人離婚。」

　　「又是一句我不能當作沒聽見的話，」克優優雅地拿起面前的高腳杯，「她勢利的話，又怎麼能將當時身為混混的我，推上當家一位呢？」

　　彌雅薰臉上閃過一抹厭惡的神情，「又不是她助你一臂之力的，是我們其他人。」

　　「你們其他人？」克優喝了一口紅酒後，便將高腳杯放到桌上，「如果妳不是被和沐憣姊同一邊的霖優哥欺負，妳會幫我？如果我沒有幫卓優扛下那些壓力，卓優會願意恢復正常來幫我？如果雅婷沒有因為與雅芯爭執不休，她會站在我這邊？」

　　我察覺到克優每說一句，彌雅薰的臉色就越來越陰沉。

　　「我可不記得，你們當初是發自內心、義無反顧的出面幫我的。」

　　她突然將手中的紅酒潑到我身上，接著冷笑起來，「行。克優哥，算你贏了。我同意這個女人對你還有點真心。你可以說明你今天特地找我出來吃飯，是要做什麼了。」

　　坐在奢華的黑色禮車裡面，我讓自己的頭靠在車窗上，倒映在車窗上的我，表情木然。

　　我怎麼會不知道，世界上沒有這麼剛好的事情。黎曉不是自願過來的，是卓優約的，而知道他會過來的克優，決定利用這次的機會狠狠的打擊他，所以他刻意在今天戴上與我成對的戒指，為的不是別的，是要向黎曉徹底的宣示主權。

　　過去我在黎曉身邊時，黎曉也曾經利用我男朋友的身份來向克優宣示主權，現在只是角色對調，動作、心態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悅荫，妳等一下要跟我見一個人，沒必要板著一張臉吧？」

　　坐在距離我一個座位之遠的克優，冷冷地看向面無表情的我。

　　我虛弱地回答：「我以為你是要我見黎曉，而我們剛剛也確實看到了。」

　　「黎曉？」克優用有些玩味的口吻重複這個名字，「我不認為他有什麼好見的，不就是一位不可能成為荻家當家的孩子嗎？」

　　「人生中不是只有當家一位這種事情的。」我不太高興他以有沒有當家一位當做一個衡量他人的標準。

　　克優眼神冷漠，「那妳呢？妳當初那麼努力想奪得梨家當家一位，又是為什麼？」

　　我沒料到他會反過來攻擊我，只能淡漠的回答：「所以我失去了，現在也放棄了。」

　　克優低沉的笑聲在這狹小的車子後座中迴響起，「不，妳沒有放棄。我認識的悅荫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我心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緊張，難道說他會發現我現在還是對梨家當家有一定的執著，甚至不惜用他來扯他人後腿？

　　「悅荫，妳想要的東西，我可以幫妳拿到，只要妳夠聰明，夠聽話。」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呈現什麼樣的表情，只是當我抬起頭來凝視著克優時，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好像所有我未來想做的事情，都被他看透。所有我內心的欲望，都被他給看穿。

　　「你要我做什麼？」

　　最後，我掙扎著開口，他這麼說不會沒有目的，定是有什麼打算，不然他不會刻意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

　　「不要插手彌家的事情。」

　　我忍不住蹙眉，才要開口反駁說我到現在根本對彌家不了解，他就淡淡地看著我，打斷我的話，「幫我生個孩子吧……」

　　「生、生小孩？」我頓時滿臉黑線，現在他跟黎曉是走同樣路數了嗎？怎麼兩人都這麼想要有孩子？我還以為越有錢的人越不想要生小孩勒！還是這個世界已經變了？不想生小孩的人，從頭到尾都只剩下我了。

　　「我知道我們倆的婚姻一定會受到很多阻礙，」克優傾身靠近我，讓我們之間的距離瞬時縮到只剩下不到十公分，「如果我能順利讓妳懷孕，就沒有人能夠反對我們結婚。」

　　我臉色變得慘白，生小孩一直不在我的計畫內，不管是跟黎曉還是跟克優，我都不想生孩子，那對我來說太麻煩也太沒有意義。

　　「我會幫妳拿到妳想要的東西，記住，只要妳夠聽話。」

　　我沒有回話，只是任由他吻住我，可是我彷彿聽見自己的內心傳來一陣令人心碎的破碎聲。

　　黎曉從不會這樣威脅我，他曾經說過他可以保護我，可是那是因為他愛我，所以不求回報。克優他真的愛我嗎？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卻總是要加上最後那個條件來牽制我？

　　眼淚從我的眼角輕輕地落下，在我的雙唇與克優的分開後，他靜靜地看著驚慌失措的我，將臉上的淚水擦拭掉。

　　「等一下，我要讓妳認識的，是我繼母最喜歡的彌家孩子，彌雅薰。」

　　他沒有對我流淚的事情說任何一句話，也沒有問原因，只是在我擦拭乾淨後，繼續說著剛剛沒有說完的話題，「她也是和我、卓優、雅婷同一邊的人，她今年小妳一歲卻很聰明，被號稱是彌家的天才。」

　　天才……我低垂著眼瞼，不敢讓他看到我眼中的那抹懷念之情。

　　原來到哪個家族，都有所謂的天才嗎……

　　「你剛剛說那些衣服是卓優設計的？」

　　被黎曉的視線與表情嚇得不輕的我，趕緊找個話題與身邊的人攀談。

　　克優若有所思地看著伸展台，「嗯，有些是。他本來就有這方面的天賦。」

　　「我小時候還以為他……他神經有點不太正常……」

　　他聽到我這句話，淡淡地開口：「是他自己要這樣演的。」

　　「他為什麼要演白癡？」

　　「如果不這麼做，當時我是無藥可救的混混，我繼母定會將壓力施在他身上，到時候眾人攻擊的對象就會是卓優，他不是傻瓜，對於他一點也不想要的當家一位，自然想要能閃則閃。」

　　第一次知道卓優當時那樣耍白痴的背後原因，我感到有些驚訝。

　　畢竟我本來以為他是黎曉一樣，想要裝出沒有殺傷力的樣子，來躲避大人們對他的威脅。沒想到卓優是打一開始就不想讓大人發現他的潛力與能耐，他想遠離這一切，遠離所有人事物。他想要的與黎曉不同，他不藉由他人來保護自己，而是靠自己保護自己。

　　「真沒想到你會知道這種事情。」

　　該說克優厲害嗎？還是該說他心機重、城府深？

　　他淺淺一笑，「我一開始振作他就恢復原狀，還交了個男朋友。世上可沒有這麼奇蹟的事情。」

　　我一愣，原來卓優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克優看在眼底。看來我之後若真想如若綡哥他們的計畫行事，恐怕得更加小心才行。

　　等到發表會結束，卓優與數位設計師走上台上去接受眾人的掌聲，而會場的燈光也全數亮起。

　　「走吧！時間不早了。」克優牽著我準備與其他賓客一樣離開，沒想到我們才走出我們的座位，就被一群媒體團團包圍住。

　　「請問彌先生，能否讓我們問幾個問題呢？」

　　克優臉上帶著標準的接客用笑容，溫文儒雅的回答：「今天的重點是我弟弟卓優的發表會，我可不記得重點是我。」

　　「我剛看到彌先生您與身邊的徐悅荫小姐手上都戴有一樣的戒指，這意味著兩人已經結婚了嗎？」

　　沒料到拒絕他們不成，他們第一個問題還如此勁爆，本來因為媒體而吵雜的發表會現場，在有人提出這個問題後，其他媒體也跟著安靜下來，整個會場跟著靜下來。

　　只見數支麥克風湊到我和克優前面，每位記者都露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眼神緊盯著我們。

　　「我們還沒有結婚。」

　　沉默短暫幾秒的克優，總算出聲回答問題，而我也因為他的這個回答鬆了口氣，沒想到他下一步是將牽著我的那隻手給舉起來，讓所有攝影機都能清楚拍攝到我們倆的對戒。

　　「但是我們預計今年底或明年初完婚。」

　　這是第一次克優在這種公開場合的媒體面前說出即將結婚的宣言，頓時引爆現場媒體與其他賓客的情緒。

　　就連我也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克優，不懂他說出這句話的涵義到底是什麼，但是他的視線卻直直望向前面，看也不看身邊的我一眼。順著他的視線往前望去，在大群的媒體身後，站在入口處的竟是還尚未離開的黎曉。

　　他一個冷漠的轉身，消失在入口處。

　　我在看到他背影的瞬間，心跳彷彿漏了幾拍，那樣錯愕失落。

　　「謝謝眾人的祝福，我相信我們會過得很幸福。」

　　最後，克優說完這句話後，牽著我的手，強制的經過諸位記者們，離開這場已經失去初衷的混亂發表會。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在荻家被號稱為天才的荻黎曉。

　　他看起來心情很惡劣，不只沒有什麼表情，就連其他認識他的人與他打招呼，他都沒有什麼表情。

　　但是他身上穿著筆挺的深藍色西裝，看起來儼然有過去那種貴公子的氣質。

　　難怪媒體會瘋狂，這半年來頹廢不已的黎曉，這次出現竟恢復到過去那種高不可攀、優雅迷人的模樣，單就外表轉變這點，就足以造成媒體爭相報導了。

　　還在錯愕他怎麼會來，我就看到卓優特地走到他身邊，微笑著與他寒喧。

　　他們兩人本來就是朋友啊……黎曉不來，荻家還能派什麼有名的人過來？我想這也是黎璿在為自己未來當家一位鋪路吧？拉攏彌家當家那邊的人，呵，還真可笑。

　　本來冷著一張臉在與卓優說話的黎曉，也不知道是受到我直接的視線影響，還是什麼原因，竟抬起頭來，直接與我那毫不遮掩的火辣視線對上，想起昨天在酒吧尷尬的場景，我下意識將視線移開，卻用眼角看到黎曉在那瞬間揚起一抹毫無感情的冷笑。

　　等到入場的賓客抵達八成，發表會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燈光便緩緩暗下，只剩下伸展台上的燈光，看著一位位延著伸展台走過來的模特兒，身上穿著帶有時尚流行感的裙子、套裝，以優雅迷人的步伐從我面前經過，接在女模特兒後面的是男模特兒。

　　一男一女穿插著，剛開始我還有些看不習慣，畢竟我對參加這種與時尚有關的發表會，一點經驗也沒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拍手，什麼時候該用什麼神情來參加。

　　看身邊的賓客們都不時與身邊的友人閒聊個幾句，看看自己有坐人的右邊，是位我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而在我左邊的座位，則是不知道為什麼，特地空了下來。

　　越過一位位經過我面前的模特兒，我看到黎曉注視伸展台的神情有些迷濛，我不清楚他現在腦中在想什麼，他現在振作，是意味著他也終於走出與我分開的那種傷痛嗎？過了半年多了，我想也是，他早就不在喜歡我了。

　　黎曉那種個性，怎麼可能喜歡自己已經分手的前女友超過半年呢？更何況還是我提分手的。

　　或許是默契，有時我將視線從那些模特兒身上移到我正對面的黎曉身上時，他也會好巧不巧的，轉過頭來注視著我。

　　接著我就會比他早一步，將視線移開。

　　也許是傷心、又或者是心虛，每當我們倆視線相交的同時，我的內心就彷彿有個洞，這樣直直把我吸進去，讓我覺得既疼痛又悲傷。

　　「卓優設計的衣服果然很有設計感。」

　　一個低沉又熟悉的聲音出現在我左耳邊，我抬頭一看，竟是今天一早與我分道揚鑣的克優，無聲地坐到我左手邊的空位上。

　　在望向伸展台的另一頭，卓優也正望著我，並對我眨眨眼，我隨即理解過來，他空下的這個位子，早一開始就是預留給克優的。

　　「你怎麼來了？」我回過神來，低聲詢問。

　　克優坐下來後，我們身後的賓客以及隔著伸展台的媒體們果然有些騷動，看來彌家當家這個頭銜，還是十分引人注目。

　　「會開完了就過來，晚點順便帶妳去和一個人吃晚餐。」

　　「一個人？」克優很難得說要介紹別人給我認識，尤其他猜忌心以及佔有慾太強，所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女生吧？」

　　「妳想認識異性？」

　　克優聲音有些冰冷。

　　「當然沒有，女生也好啊！可以當朋友。」

　　「我也希望如此。」

　　我說完這句話後，將視線回到伸展台上的模特兒們，而一隻有些冰涼的手突然覆上我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接著我馬上注意到伸展台對面的媒體中，有人在用相機對準我們這個方向拍攝。

　　我輕輕地皺眉，接著就注意到一語不發的黎曉表情異常陰沉。

　　隔天一早我本來要故意賴床，不要和克優一起去吃飯，可是他說當天下午有一場重要的發表會，他恐怕無法趕上那個時間來參加，說什麼都要我先代替他去參加。

　　依然對他這番話視若無睹，繼續將頭埋在柔軟的白色枕頭裡，等他將襯衫穿好後，梳理完畢，他一把將我從棉被堆裡抓出來，「妳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

　　「唔……現在才七點多耶！我昨晚三點多才上床睡覺，饒過我嘛！」

　　昨晚我去浴室洗澡時，不知在浴室待了多久，一邊想事情就忘了時間，等我出來時，克優已經睡著了。

　　「既然妳現在是彌家當家的妻子，就該盡妻子應有的義務。」

　　克優冷冷地打量著穿著睡衣且睡眼惺忪的我，「妳有半個小時能夠換衣服。」

　　「既然是下午才有發表會，我為什麼要這麼早起？」

　　一聽到彌家當家的妻子這幾個字，我整個睡意都被嚇走，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克優看我總算將緊裹在身上的棉被放下來，且有力氣跟他頂嘴，便知道我已經醒過來了，傾身吻了我的雙唇一下，「妳早上與我一起用完早餐以後，我要去開一場重要的會議，而妳，就先去那對姐妹花設計師那邊，準備下午活動的禮服。發表會有邀請許多時尚界的名人，我可不希望妳穿得太樸素。」

　　「那是彌家的發表會嗎？」我揉了揉自己的雙眼，「我怎麼不記得彌家也有跨足時尚界？」

　　「那是卓優創建的服裝品牌，他去年創業，結果受到不少時尚圈名人的喜愛，所以今年就擴大發表會的規模。」克優有些不耐煩地看著我慢吞吞離開這柔軟的床鋪，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妳快一點。」

　　「好啦！」

　　等我一切梳洗完畢，化了點淡妝後，才和他一同離開房間，去中央樓用餐。

　　下午兩點我準時穿著那對姐妹花設計師幫我找的鮮紅色禮服，且臉上化著她們自以為不怎麼濃的妝，一進入發表會會場，本來在一旁接客的卓優，一看到我立刻跑過來與我寒喧，並在看到我手上的藍寶石戒指後，意味深長地與我握手，嘴上不忘說著：「恭喜啊！」

　　有點摸不著頭緒的我，在聽到他那句恭喜啊就明白他心裡想什麼了。

　　「克優跟你講了？」

　　卓優笑瞇瞇地搖頭，「好啦，嫂子，我還有許多客人要見一下，先離開啦！」

　　「別叫我嫂子！」

　　在他開心的離開後，我被接待員帶到一個位在伸展台前面的位子，這位子視野可說是非常好，不僅可以將伸展台看得很仔細，也剛好位在媒體的正對面，若是想紅的人，一定要坐在這裡。

　　當我坐在這裡等待發表會開始的同時，我一邊打量著各家派來的代表，梨家如我所想的，是有優雅貴公子頭銜的梨厲掗出席。而其他財力排名在前頭的家族也都有推派一些穿著優雅得體的人士出席，以表達對卓優這個品牌的看重。我想一方面也是想跟他打好關係，誰都知道他是現任彌家當家的親弟弟。

　　就在我打量完那些已經就坐的賓客們後，發表會的入口傳來一陣喧鬧聲，就連本來分散在會場四周拍照訪問的媒體也一窩蜂的擠向入口。

　　我還在想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讓眾人如此瘋狂，等對方一派悠閒地坐到我正對面，也就是媒體座位前面那排時，我才驚愕於對方的身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在荻家被號稱為天才的荻黎曉。

　　我深吸一口氣，才讓自己冷漠的嗓音，在如此安靜且空曠的房間中響起，「他都已經變成現在這樣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刺激他？」

　　克優對我勾勾手，示意我走到他身邊去，我讓自己的背脊離開冰冷的白色門板，一步步走上那通往雙人床鋪的階梯，在我走到床邊時，我刻意不靠近他，不只是因為我沒洗澡，不想全身髒兮兮的爬上床，一方面是不想讓他用力氣強迫我任何事。

　　克優的眼神顯然明白我站在床邊的涵義，「黎曉變成怎樣？」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你是真不知道還是連這種事情也要對我裝傻？他淪落到這種地步，你心裡很高興吧？」

　　「悅荫，不要忘了妳對我說話的口氣。」克優這句話中隱含些許的怒氣，「是我跟妳提復合的沒錯，而妳也答應了。我可不記得妳現在還是荻黎曉的女朋友。」

　　我感覺身子有些冰涼，「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妳到底想要跟我表達什麼意思？」看克優臉上那抹冷笑，我強忍著內心的驚恐，讓自己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我不記得我有答應要嫁給你。」

　　克優注視我的眼神充滿審視的意味，他沉默了許久，「所以妳與我復合，抱持著玩玩的心態嗎？」

　　「不是這樣的。」雖說我現在的確是心有所圖，但是要說玩弄他，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

　　克優揚眉，「既然是認真的，那我們也都成年了，沒有意外，有天終會走到結婚的那步，不是嗎？」

　　我蹙起眉頭，「結婚對我們來說，不覺得太遠了點嗎？」

　　扣除掉我答應黎曉那次昏頭的求婚，我原本是預計要三十歲，報仇完畢後才結婚的。當然那是在我身體狀況允許，我還活著的話。

　　「是嗎？」克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腿上的平板電腦放到一旁的矮櫃上，「妳母親不是二十歲就嫁給妳父親了？而妳今年底就要二十二歲了吧？」

　　看著他離開床鋪，起身朝我走來，我內心不禁慌張起來，「脩嬅最後落到什麼下場，你沒看見嗎？」

　　他一步步繞過床頭，走向我，「妳父親沒有得到當家一位，但是我得到了，難道妳認為我會讓妳落到與梨脩嬅一樣的下場？」

　　我緊抿著下唇，「所以呢？你到底想怎樣？」

　　「嫁給我。」

　　又來了，我感到一陣極為熟悉的無力感，每次只要克優要我做什麼，不管是什麼事情，總是用這種強硬、不容拒絕的口吻，現在就連結婚這種人生大事，也不先詢問過我的意見。

　　「我——」

　　克優已經將我的左手舉起來，一只鑲著藍寶石的精美戒指直接套上我的無名指上，「在這裡，我說的算。妳要是將它拿下來，後果自己負責。」

　　「後、後果是什麼？」

　　克優在將戒指套上我手指後，仍是緊握著我冰涼的手，「那些照顧妳的隨扈、僕人、管家會為妳而付出代價。」

　　我驚訝的抬起頭來，「你果然還是改不了心狠手辣的個性。」

　　像是賭氣般的將手抽回來，我一把將剛剛始終拿在右手上的包包丟到旁邊的地上，「我要去洗澡了。」

　　他站在原地，沒有對我這無禮的動作有任何反應，在我走下樓梯去拿衣服時，仍感覺的到他那灼熱帶有點不悅的眼神，緊貼在我的背上。

　　「我走了。」我知道要是我在不離開，接下來眼裡的淚水恐怕會不爭氣地落下。

　　黎曉低聲笑起來：「事實被說中就要躲起來，就像那天，妳失敗了所以逃走，連我也不要。」

　　「是你背叛了我！」

　　再也忍不住，我終於轉過頭來回嘴：「是你先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將我推入失敗的境地。」

　　「我從沒有背叛過妳。」黎曉冷冷地瞪著我，那眼神竟是如此的平靜無波，「不過在妳心中，我和背叛妳沒什麼兩樣吧？」他邊笑邊瞅著我，「如果我沒有那樣對妳，或許到現在，妳永遠也不知道我有能力傷害妳吧？」

　　我下定決心，再也不與他閒扯，直接轉身跨步離開包廂。

　　在我將包廂門闔上的前一刻，我聽到裡頭傳來狂妄的笑聲，那笑聲笑的令人心碎，笑的如此悲痛，聽了令人感到害怕與悲傷。

＊

　　那天我坐在克優車中回到彌家本邸，車外的夜晚安靜無聲，在瑞士這個污染極低的國家，星空閃爍，可是我的內心，卻沉重到無暇欣賞夜空的美麗。

　　黎曉對我的傷害是無法抹滅的，但是看著他變成如此，我不禁懷疑，難道當初我離開他錯了嗎？我只是在他傷害我時，做了所有人都會做的事情，逃跑。

　　這樣子不對嗎？不想讓自己受傷，所以離開對方，不是所有分手的情侶都有可能有過的經驗嗎？

　　在想起若綡那段關於黎璿、克優背後操縱的世界，支援的對象，我內心又是一疼。真正能帶給我幸福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是誰，可是我卻在今年初錯過了與他共度一生的機會。

　　「小姐，到了。」

　　對方很體貼地提醒我，已經抵達目的地，我這才回神過來，準備下車。

　　夜晚的彌家庭院很漂亮，不同花園的燈分別有不同的造型，在克優的小木屋正前方的星辰苑，燈是黃色圓形的模樣，散發柔和又溫暖的光芒。

　　沉默地凝視著那些散發溫暖光芒的燈許久許久，明明現在才快八月份，但是夜晚的歐洲還是帶有點涼意，更不用論這裡還是小山上。

　　低頭將外套拉緊，這才注意到此時已經半夜兩點多了。

　　半年了……和黎曉分開已經整整半年多了，才短短半年，本來無比親密的我們，已經變成兩條再也無法相觸的平行線，那未來在來個十年、二十年呢？

　　也許我們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在人的一生中，許多人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我，也該真心愛著克優，不然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悅荫，妳也知道要回來啊……」

　　還沒入睡的克優正坐在床上，背部靠著床頭櫃，一邊使用著腿上的平板電腦，口上一邊涼涼地說著。

　　我關上房門，靠在白色鑲著精美花紋的門板上，「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克優頭抬也不抬，「知道什麼？」

　　我仰頭望向在台子上的雙人床，因為床四周有布幔的關係，無法清楚的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黎曉訂的包廂，就在我的隔壁。」

　　「是知道。那又如何？」

　　「你為什麼要這樣試探我？」

　　我有些不悅，在想到我是在他經營的酒吧裡，和若綡他們聊關於扯彌家後腿的事情，就不禁擔心他會不會也派人在包廂外偷聽我們的對話，他這樣不相信我的行為，幾乎惹惱我。

　　「我不認為他包廂在妳的隔壁會對妳有任何影響。」

　　他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背後的涵義表明就是在說；我相信妳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嘴角上揚，與他認識這麼多年，就算中間曾經分開過一陣子，但是對於他多疑、愛猜忌的本性，我就算不了解的很透徹，也算是了解個七分。

　　「那麼你也知道我有天終會和他見面，所以才散布我要嫁給你的傳言出去，對不對？」

　　我不是笨蛋，那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足以讓我沉靜下來，理出一個頭緒。

　　克優總算將頭抬起來，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妳果然像黎璿哥、黎曉他們說的，是個不能小看的女人呢……」

　　我眼瞼輕垂，內心隱隱的泛疼著。

　　黎曉從不曾這樣試探過我，也不曾利用傳言來打擊我身邊的人。

　　只是我和他，已經是永遠的平行線了。

　　是因為今天見到了他嗎……所以內心的洞也因此變大變深變疼。

　　這次黎曉直接大笑出聲：「沒有要結婚？這恐怕是我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我想請問彌夫人，妳說你們沒有要結婚，那為什麼彌家自己在說你們的婚事就定在年底？」

　　「那是誤傳！我們根本沒有這麼打算。」

　　黎曉眼神充滿冷酷的眼神，「算了吧，彌夫人，有的事情就說有，又何必這樣強辯。」

　　「你又不是我，也不是克優，你怎麼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是不知道。那我請問彌夫人，妳和他難道沒有舊情復燃，重新在一起嗎？」

　　黎曉說這句話，眼神直直地、毫無感情地，停駐在我身上，剛剛臉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見。

　　面對突然變得如此認真的黎曉，我的背脊感到一陣冰寒，他想聽什麼？他想聽的是事實，還是我善意的謊言？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彌夫人？」

　　又一句冷酷如銳利長劍的話語，深深劃入我那不斷滲血的內心。

　　沉默許久的我，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發話；

　　「……我們有在一起。」

　　世間萬物彷彿停止，只剩下包廂中，我和他兩人的沉重呼吸，下一秒，黎曉大力的起身，一口氣將桌面上的東西全數掃到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大聲響。

　　我好想叫他不要這麼做，可是當我看到他那雙充斥著憤怒與怨氣的雙眼時，我嚇得不敢說任何話，只能任由他將東西全數掃到地上，手上沾滿沒吃完的餐點殘餘。

　　我從沒想過我和黎曉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一個情形。

　　曾經想過，或許我們再也不會有單獨見面談話的機會了，可是沒料到一切會來的這麼快，又這麼突然。

　　黎曉開始發出過去從沒在我面前出現過的怒吼，「既然妳過得很好，又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妳非得要以這種身分出現，妳才甘願？難道妳不知道我這半年來，過得有多麼悽慘嗎？」

　　他的話中，除了怒氣，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哽咽，聽得就連我也不捨，當初雅婷要我與克優分手，回到黎曉身邊，就是因為他開始沉淪了，而她不忍心看到他這樣……

　　「看我變成這樣妳很高興嗎？妳在心中竊笑著嗎？還是妳慶幸自己抽身的早，反正我就是只會拖累妳，反正我無法與妳一起爭取當家一位，那麼這樣妳甘願了嗎？」他依舊繼續痛苦的嘶吼著，「看著我如此狼狽、如此低賤，而妳攀上彌家當家，高高在上，滿意了嗎？」

　　「黎曉……拜託你不要這樣子說話……」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被嚇得只能說出這種沒有任何用處的話，恐懼在我整個內心蔓延著，讓我不知所措。

　　「那麼妳現在還指望我怎麼跟你說話？」他將東西都掃到地板後，沒有東西可以用來發洩，只能站在距離我一個桌子之遙的沙發前，怒視著我：「我們已經分手了，這是妳當初離開前，所說的話。現在妳還希望我用當初對妳說話的方式，溫柔地回答妳嗎？徐悅荫，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自以為是？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必須要對妳溫柔體貼。」

　　強忍著內心的酸楚，我勇敢地迎向他那赤裸裸的視線，「我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為……」

　　黎曉那曾經讓我覺得熟悉萬分的雙唇，揚起一抹殘酷地笑容：「那將彌家當家玩弄在手掌心很有趣嗎？」

　　「我沒有！」

　　「是嗎？那麼妳為什麼一與我分開，就和他復合了？」他每一句話都猶如利劍，不斷刺入我滿目瘡痍的內心，「對妳而言，愛情只不過是個幌子，不是嗎？利用我來接近黎璿哥和彌家當家，恭喜妳成功了啊，彌夫人。」

　　我努力不在他面前示弱，可是當我這次想勇敢地迎向他的視線時，卻發現我的視線變得模糊萬分，他的身影已經再也不能清楚地刻劃在我內心裡。

　　原來我們之間，已經錯過彼此太多太多。

　　看不下去的我從包包中拿出自己的皮包，直直走向前，站到包廂門口，「那二十二萬先讓我來還。」

　　這個包廂滿目瘡痍，不僅桌面上滿是沒吃完的餐點，還有兩瓶空酒杯橫躺在上頭，地板上也有許多狂歡過後的垃圾殘留。而那位女經理正一臉驚訝地站在我面前。

　　「這是我的信用卡。」我直接將卡交給她，省得她在那邊追問些有的沒的。

　　女經理也算是乾脆，拿過我的卡後便帶著那兩位保鑣離開，留下我和仍坐在椅子上的黎曉。

　　他滿臉不在乎地靠著椅背，雙手張開，跨放在椅背上，一隻腳翹在另一隻腳上，姿勢與那種吊兒啷噹的公子哥沒什麼兩樣。

　　看到他這樣的轉變，我內心竟有些難過，短短半年，黎曉竟然從那種高不可攀的貴公子，變成現在這樣任人瞧不起的模樣。

　　「呵，看看這是誰，這不是那位現在正紅的彌夫人嗎？」

　　黎曉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我感到受傷萬分。

　　「我沒有嫁給彌克優。」

　　站在他面前，隔著一張雜亂的桌子，我平靜地回答。

　　「不是快了嗎？」他露出不屑的笑容，「那麼未來的彌夫人，妳來這裡幹嘛？來幫我付錢，好突顯出自己很有錢嗎？嫁給彌克優就這麼瞧不起人啊？」

　　明明是要幫助黎曉的一片好意，被他這樣冷言冷語的諷刺，讓我頓時覺得內心好委屈。

　　我輕咬著自己的雙唇，「我沒有那個意思。」

　　黎曉用鼻音發出一個冷嗤聲：「那麼妳以為幫我付錢，我就該感激妳嗎？」

　　「我說過我沒有那個意思。」

　　「妳是說過，可是我是不是沒有跟妳說過？」他將頭抬起來，那雙漆黑無邊的眼眸緊緊瞅著我，「我不需要彌家人來幫我付錢，更不需要彌克優未來的妻子在我面前施捨！」

　　他這番話的最後，為什麼卻讓我感到一絲絲的怒氣，難道我幫他就非得被他說的這麼不堪嗎？當初並不是我背叛了他，是他先傷害了我啊！

　　「你不要太超過了。」就在我要開罵時，女經理拿著帳單過來給我簽名，我快速地簽完名後，我發現她對我的態度沒有一開始的高傲，可能也聽聞我和克優的傳聞，立刻恭敬地將信用卡遞回給我，並用眼神在我和黎曉之間交換著。

　　「沒事的，妳可以先離開，謝謝妳。」我微笑著請她離開，免得等一下被流彈掃到，她趕緊點頭離開包廂，且不忘貼心地幫我們關上包廂的門。

　　黎曉低聲地笑出來：「彌夫人，架子好大啊！連店經理也乖乖聽妳的話。」

　　「就說我不是彌夫人！」我實在很不喜歡他一直用彌夫人這個名詞與身份來刺激我，「我和克優沒有要結婚！」

　　「由我付帳吧！」若綡率先離開包廂，完全不給我出聲阻止的機會。

　　若帆也早已經包包拿好，站在包廂口看著我：「妳要怎麼回去？」

　　「酒吧中有克優的人，我請他載我回去。」我一邊穿好外套，一邊回答：「如果你們要趕飛機回香港，你們先走也沒關係。」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從下午五點多，一直聊到現在晚上十一點多，連我自己也嚇到，沒想到我們三人竟然也能聊這麼久。

　　「嗯，那妳自己小心點。」若帆果然是以白目出名的，他倒也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準備和若綡一起前去機場搭飛機。

　　等我將外套穿好，拿起包包離開包廂，前往酒吧的大門口時，若帆就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們已經在車上了，要我自己小心點，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見，最後不忘提醒我，當初答應他們的承諾；扯彌家後腿。

　　我冷冷地答應並掛上電話，一路經過兩排的包廂，只見遠方有兩位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一間沒有關上門的包廂門口，我正蹙眉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保鑣，就聽到裡頭有個對我而言，熟悉不已的聲音讓我當場驚住。

　　「你們都先離開。」

　　短短的一句話，讓那個包廂走出六、七名的年輕男女，他們匆匆忙忙的離開，有些還在包廂門口停下腳步問道：「真的不需要我們留下來嗎？」

　　「不需要。」

　　對方的聲音既冷漠又不太耐煩。

　　因為他們突然湧出包廂的緣故，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同時間另一個女聲的出現，證實了出現在我內心的那個名字。

　　「荻黎曉先生，你的這三張信用卡也都已經無法使用，請問你還有別張信用卡嗎？」

　　明明走道已經沒有阻礙，我卻還是沒有離開，反而低垂著頭盯著有燈光流露出來的地面。

　　「煩死了。我身上只有這些現金。」

　　真的是黎曉……他那低沉的嗓音，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可是此時的他卻跟我印象中的黎曉，不太一樣。

　　「很抱歉，荻先生，你這邊只有一萬元，而你開的那兩瓶酒，外加那些餐點，共計要二十三萬元。這樣相扣，你還欠二十二萬元。」

　　那位女聲說話的方式，讓我覺得她應該是這間酒吧的經理，咄咄逼人卻又十分有條理。

　　「小姐，請問妳……」保鑣果然注意到遲遲不肯離開的我，忍不住出聲問我。

　　「啊，我、我等人。」我邊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邊隨手比了一個門緊閉的包廂，對方雖沒答話，卻還是一臉警戒地盯著我。

　　「那麼叫彌克優出來，我欠的錢先記在他身上。」

　　這種話恐怕只有不要臉的黎曉才說的出來，我忍不住在心中如此想道，哪有自己沒錢將帳記在商店老闆身上的道理？

　　「請荻先生不要再鬧了。如果你今晚無法付錢，我們恐怕也不能放你離開。」

　　「既然你們知道我的身分，又何必害怕我欠帳不還？」黎曉不悅地說道：「我有的是錢，只是最近信用卡被扣住，無法使用。你們還信不過我嗎？」

　　女經理口氣有些冷漠：「不管是誰，只要來這裡喝酒，都要付錢。」

　　那兩位與我一同站在外頭的保鑣竟當著我的面，聊起天來。

　　「誰不知道荻黎曉最近醜聞滿天飛？」

　　「是啊，聽說他這半年來不僅到處花天酒地，還搞了不少女生，據說很多女孩子都出面指稱懷了他的孩子呢！」

　　「他不是差點身敗名裂嗎？要不是荻家的荻黎璿出來幫他自清，嘖嘖，恐怕他現在的孩子已經能組一支棒球隊了。」

　　「哈哈哈哈，難怪他的信用卡和帳戶都會被凍結住。雖然是非法的手段，可是荻黎璿是誰，他可是未來可能成為荻家當家的人，許多銀行都不敢不聽他的話，快速地凍結了荻黎曉那小子的帳戶，看到他落到這樣的地步，可真爽啊！」

　　「他也是自作自受，現在身邊的朋友看到他這樣，都跑光了，連荻家自己人都現在也不願意幫他清償債款。」

　　「哼，我就說嘛！生在那種家庭裡，怎麼可能會沒有敗家子呢？」

　　我聽到此，忍不住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了那兩位保鑣幾眼，把他們瞪的滿臉困惑，顯然搞不清楚我到底為什麼要瞪他們。

　　「荻先生，彌家當家他特別要求我，不能再讓你賒帳了。」

　　這句話一定戳中了黎曉的痛處，因為他猛然大吼：「我要不要賒帳關他屁事？就算我要花錢將這間店全包下來，他也管不著！」

　　「那還麻煩荻先生先將今天的二十二萬元還清。」

　　女經理這句不冷不熱的話，在我耳裡聽來充滿諷刺，因此那兩位保鑣也因此竊笑了幾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漓說：
　　難得各位期待已久的黎曉終於出現了，所以字數比之前幾篇都要多一些，希望能滿足各位對這陣子消失不見蹤影的黎曉的思念XDDD

　　如果問我，什麼時候開始後悔踩入這樣子一個深不可測、無法預料的世界之中，那麼我想我會回答，從我下定決心，要幫我父母報仇那天開始……

　　雙手緊握著冰涼的酒杯，看著如血液般鮮紅的紅酒，就好像那天若迴去世時，滿身的鮮血。

　　那時的我很害怕，對自己的決心產生無比大的動搖，可是因為身邊有黎曉，所以才能繼續走到現在……

　　只是，為什麼都走到現在這步了，我才開始懷念起黎曉的好。

　　很多人都羨慕那些能夠嫁入豪門的貴婦，也渴望有天能夠與那些站在尖端的人共結連理。

　　可是走到今日，我才明白，那些天真浪漫的想法有多可笑。

　　克優、黎璿、梨悠久……他們三人的確都擁有足以站在三大家頂端的實力，但是那些身分與地位，都是他們利用無比的狠絕手段，踩著多少鮮血，才攀爬上的頂端？

　　黎曉不同，從我認識他到現在，因為他從不是當家候選人之一，從不會有這些心狠手辣的手段，也從不會輕易傷人。儘管他遊戲人間，儘管他風流無比，但是他從不會讓我發現他殘酷的一面。

　　因為他根本不需要。

　　沒有爭取當家一位的壓力，他就不需要像克優、黎璿、梨悠久那樣，為了一個位置，處心積慮的陷害他人，就像我為了復仇，不斷不斷的設計與陷害，不停不停的傷害著他人。

　　只為了那個當家的位子。

　　多少人心，被因此給扭曲，甚至變得醜陋無比。

　　黎曉為了自保，也擁有一些壞心眼，可是那是為了保護自己，而不是為了那個位置。也許自始至終，在我身邊，真正將當家一位看得輕描淡寫的，就只有黎曉，儘管他生活在這樣複雜的一個世界裡，他依然對那個位置無動於衷。

　　只是最後，他依然背叛了我……

　　「悅荫、悅荫？」

　　在若綡的呼喚聲，我總算從沉思中回神過來，只見他和若帆都是一臉擔憂的盯著我瞧。

　　「怎麼了？幹嘛這樣看我？我不是答應會暗中扯彌家後腿了嗎？」

　　我笑著，可是他們注視我的眼神，卻是更加的陰鬱。

　　「悅荫，妳別哭了……」

　　我心一驚，當我伸手撫上自己的雙頰時，果然抹到些許的淚水。

　　「啊……」沒想到我會因為想念黎曉而流淚，這還真是稀奇，畢竟在我待在克優身邊的這半年來，我從沒因為黎曉而如此失態過。

　　若綡深深嘆了口氣，「看來妳還沒準備好。」

　　我搖頭：「不是的，我、我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所以……」

　　若帆和若綡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才看著我將擦眼淚的面紙放到桌上，「現在已經七月中了，據說荻家新任當家最慢會在明年繼任，既然如此，今年年尾會是最好拖垮荻黎璿的關鍵時期。就算妳再不捨克優也不該放過這種大好機會。」

　　我沒料到他們居然會以為我是因為克優而猶豫，不過想到此，我想這樣也好，讓他們發現我還因為黎曉而傷心難過，他們肯定會更加擔心我的。

　　「我不會心軟的。你們放心吧，我知道什麼對我們才是好的。」看到我露出真心的笑容，他們都是鬆了口氣。

　　「報仇的事情的確很要緊，但是我們不希望妳難過。」

　　最後，若綡語重心長地對我如此說道，而我，只能微笑著回應。

　　「嗯啊，怎麼了？」直到服務生走進來將杯子的碎片收拾乾淨後，我才識相地開口。

　　反倒是若帆一臉悠哉，「我就說吧！悅荫從頭到尾喜歡的人都是彌克優，現在有這麼大好的機會，兩個人怎麼可能不在一起？」

　　若綡不給我和若帆爭吵的時間，直接斷然說道：「那妳還能狠下心來嗎？」

　　我無所謂地聳肩：「不相信我？」

　　若帆聽到我們倆開始談論正事，也收起嘻皮笑臉的討厭模樣，開始專注地看著我和若綡。

　　「悅荫有所覺悟的。」出乎我意料的是，若帆居然會幫我說話。

　　我保持沉默。

　　「現在只剩下彌克優足以讓她擁有毀掉梨老爺的武器，悅荫不會為了愛情傻到忘記這種事情。」

　　若綡聽完若帆的這些話，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我，被他這樣盯著看，讓我有些不太自在，因此低下頭盯著自己的紅酒。

　　「悅荫，不管妳願不願意，現在的彌克優是能讓妳重新站起的好時機。」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好似哽了東西，難以開口。

　　「也許妳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是自從妳與他要結婚的傳聞不脛而走後，彌克優開始大力贊助荻黎璿，只怕他有心扶植荻家新的當家，因此也在他身上投注不少。」

　　我隱約察覺到若綡向我說這些話的涵義，我微微揚起頭來：「你要我利用克優來牽制住黎璿？」

　　若綡微微地點頭，「我們暗中調查，梨悠久私下與荻黎璿也有合作。恐怕荻黎璿不只想要得到彌家現任當家的支持，也想要拉攏未來的梨家當家。」

　　我感覺到坐在包廂一角的我，手指有些冰冷，明明冷氣就不怎麼冷，可是這個消息讓我的內心與全身都變得好冷好冷……

　　「黎璿明明知道我與梨悠久是敵人，卻……」

　　若綡露出我們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的表情凝視著我，「不管妳現在相不相信，可是我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我們之所以不敢在電話中跟妳說這些事情，是因為怕電話被竊聽。而這個包廂早在我和若帆進來後，就用若諦哥製造的儀器掃過整個包廂，沒有竊聽器，也沒有攝影機，所以不用擔心。」

　　我好怕一個不小心會在兩位哥哥面前哭出來，強忍著內心的衝擊，我緩緩開口：「所以你們的計畫是什麼？就算我利用克優牽制黎璿，也不見得能夠撼動現在梨家三強分立的局面。」

　　若綡發現我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容易接受事實，露出淺淺的笑容，在他那張畫著女妝的臉上，顯得妖魅無比。

　　「妳忘了彌克優和梨悅熙的關係也是非比尋常嗎？」

　　我搖頭，「他們不是純學長與學弟的關係嗎？」

　　「彌克優有私下金援梨悅熙。」

　　我詫異地重整剛剛若綡一次灌輸給我的所有消息，「牽制克優……順便一口氣影響到黎璿、梨悠久及悅熙……」

　　這實在是令人無法置信，克優居然能一口氣影響到這麼多人。

　　可是我真的有辦法做到嗎？我真的能將克優、黎璿、悅熙對我的好視若無睹，進而毀掉他們，只為了自己的私慾……

　　「悅荫，妳不要忘了，妳只剩下克優這個依靠，妳一旦心軟，就再也不能翻身了。」

　　看著若綡那認真萬分的神情，我的心彷彿被人緊緊揪住那樣痛苦。

　　黎璿他從不曾傷害過我，但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他也利用了梨悠久、黎曉和梨老爺來傷害我。

　　悅熙呢……他是如此的相信著我，可是他身後的奶奶，卻曾經在我身處荻家時，派遣殺手來殺我。

　　想到此，我好害怕。為什麼我身邊的人，他們的心思都是如此的縝密，他們從不是用自己的雙手傷害我，卻利用身邊的人來狠狠地傷我。

　　克優呢？

　　如果我現在心軟，不願意利用他來傷害其他人，會不會有天，就輪到別人利用他來傷害我？或是他直接設計我？就像當初把我當誘餌來殺害彌雅芯那樣……

　　「只要彌家內部有紛爭，他就無法順利成為荻黎璿的後盾，梨悠久、梨悅熙也會因此受干擾。」講到此的若綡停了幾秒，「那麼，到時候的梨家將會出現漏洞……」

　　「到時候也會是我們翻身的唯一機會。」

　　若帆的這句話，沒有平時與我爭吵時的稚氣，而是平淡、沒有感情，好似再講一個在簡單不過的道理一般。

　　我深深地閉上雙眼，接著我用略微顫抖的聲音回答他們想要聽的答案；

　　「我知道了……我會讓彌家自顧不暇……」

　　「年紀差距也算有關係吧？」

　　若綡不愧是我們三人之中，年紀最大的，他沉穩地回答，同時不讓氣氛繼續尷尬下去，「荻黎曉和彌克優年紀差了三歲，兩人之間的價值觀和過去曾經經歷的事情不同，就會反射在他們對待人事物的方式上。」

　　若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若綡哥好聰明啊！」

　　我忍不住插嘴：「是若帆你太白目了。」

　　「嘖嘖，悅荫現在成為了貴婦，對哥哥講話就沒大沒小了。」

　　「首先，我還不是貴婦。其次，我什麼時候對你講話有大有小過了？」

　　若帆才正要繼續跟我鬥嘴，若綡就一邊搖晃著自己手上的高腳杯，一邊蹙著眉頭插話進來：「妳還不是貴婦？妳不是就要嫁給彌克優了嗎？」

　　我差點將剛剛送上來的紅酒給打翻，要不是若帆伸手幫我，恐怕一杯價值不斐的紅酒就這麼被糟蹋掉了。

　　「他從沒跟我求過婚。」

　　我的回答讓若綡與若帆面面相覷，「沒有？」

　　「沒有啊！」我坦然地喝下一口紅酒，「誰告訴你們我要跟克優結婚了啊？」

　　我有在電話裡向他們說這種事情嗎？我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

　　只見他們兩人又互看了彼此一眼，才由若帆怯怯地開口：「現在外面都在傳啊！因為妳現在跟彌克優同居，而且他有時出席一些公開場合，別人詢問他與妳的事情，他也沒有否認。大家就認為最晚你們今年底就會完婚了。」

　　我有些無言，這就是所謂的『三人成虎，謠言可畏』吧？明明沒有的事情被說成這樣，就像是真的會發生一樣。

　　「真的沒有嗎？」若帆還是不死心，「還是說他有向妳求婚，可是妳忘了？」

　　當下我差點沒把口中的紅酒給噴出來，「哪個女人被求婚了，還會忘記啊？」

　　若綡和若帆用萬分認真的神情瞪著我，「妳啊！」

　　「聽你們在胡扯。」我有些不爽地一口乾下杯中剩下的紅酒。

　　「難不成是悅荫妳懷孕了，所以不好意思跟我們說？」

　　這次要不是因為我手上的杯子已經空了，我一定會將紅酒全數潑到若帆的身上，「沒有！沒有這種濫傳聞！你們不要再亂講了。」

　　若綡發現我真的動怒，趕緊笑瞇瞇地幫我將紅酒倒進我的杯子裡，「既然是沒有的事情，我們也沒有什麼好不相信的。悅荫，別氣了。」

　　若帆還是一臉狐疑地打量著我全身上下，「我覺得說不定是彌克優其實有那個意思，只是悅荫太遲鈍了，所以不知道。」

　　我先是遞給若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才優雅地開口：「我們是有在一起，可是沒有要結婚。」

　　框啷。

　　此時輪若綡的杯子摔到地上，碎成一片片的碎片，「悅荫妳真的跟他復合了？」

　　他露出淺淡的笑容，「下禮拜找個時間去見伊家兄弟吧……」

　　我一時間還無法反應過來，等到他的話在我腦中緩緩咀嚼過後，我終於理解，「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已經半年了。」克優看著我貼到他的身上，聲音充滿笑意：「當初我向妳提出交往的要求，我本來以為妳只是敷衍的答應我，可是這半年來，妳沒有離開我，我想我也該退一步才是。」

　　沒想到克優這陣子在與我交往，內心想的竟然是怕我會像以前那樣逃走，想到此我不悅地反駁：「我才不會臨陣脫逃呢！」

　　「是嗎？那過去為什麼有人在下大雨的時候，要跟我分手？」

　　數年前的事情被對方一五一十的講出來，我感覺到自己的雙頰有些燙，「那、那是不得已的啊！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他還是笑著，但是這個笑容卻讓我背脊一涼，「希望下次不會有所謂的不得已的事情出現。」

　　接著他拿出一張名片給我，那是一間在瑞士十分有名的酒吧。

　　「這是要幹嘛？」

　　難道他想約我去這間酒吧喝酒？應該沒必要吧？畢竟他前陣子才和我一起在某間知名高檔飯店一起慶祝他的二十三歲生日，依照他的個性，他現在有錢了，應該不會想要去酒吧那種人多嘴雜的地方喝酒吧？

　　他輕笑著看著我的反應，「妳和伊家兄弟約在這間酒吧，我會比較放心。」

　　「耶？」什麼時候連我和朋友要約在哪裡用餐也要管了？

　　他揚眉繼續說下去：「這是我開的酒吧，那裡有我的人，妳去會比較安全。」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表面說要保護我的安全，可是事實上是想監視我啊！

　　「我知道了。」

　　我回給他一個完美無瑕的燦爛笑容，為的就是怕他突然反悔，不讓我去與伊家兄弟見面。

　　但是當時的我很單純，不知道他不僅僅只是想要監視我，在他那雙我這輩子怎樣也不可能摸透的雙眼底下，還有其他的感情與可怕的陰謀。

＊

　　「午安。」

　　下午時分，我抵達那間酒吧時，和我相約見面的若綡和若帆一看到我，顯然還無法理解在他們面前的我，竟然會和他們印象中的悅荫有所關聯。

　　「悅、悅荫妳變得好像貴夫人喔！」若帆有些結巴的瞪著我，尤其我身上的名牌衣服以及那一個包要超過十萬的貴婦包。

　　我苦笑地坐下來，並一邊調整自己的膝上緊身裙，「啊……其實我也想要樸素一點，可是克優派給我的設計師，總是不讓我穿沒有牌子的衣服。」

　　若綡這次扮妝成一位塗抹著蜜色口紅的甜美女人，他那頭棕色的長髮垂在他白皙的雙頰旁，看起來宛如一位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歲的氣質美女。

　　他在我說完話後，也笑著答話：「不愧是彌家當家，出手真是闊氣，就連未來的妻子都不忘砸大錢投資。」

　　聽他用這種投資的字眼來形容克優，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啊，要是我這投資跑了，他恐怕也不在乎吧？」

　　若綡舉手請來服務生讓我點酒，等我點完酒後，我才環視起這裡的環境。

　　我們約在一個克優特別幫我們留下的隱密包廂見面，這裡算是酒吧的內側，鮮少外人經過，而且又因為在包廂裡面的緣故，我們三人見面的事情也不至於會被一些閒雜人等或是知道我們身分的人看到，對我而言可說是非常安全又妥當。

　　「可是荻黎曉也很有錢，他怎麼就沒有讓悅荫穿成這樣？」

　　半年不見的若帆，白目的本性可說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因為他一講出黎曉的名字，我們這個包廂可說是瞬間變得安靜無聲。

　　我假裝沒有聽見，繼續環視著這個包廂的奢華裝潢，歐式設計風格一向是克優的最愛，再加上橘黃色的燈光，包廂內部的氣氛可說是非常醉人。

　　接下來這一個月來，我確實就像真的成為彌家夫人一樣，整天都待在克優的獨棟木屋裡面，偶爾翻翻書、上上網，到了晚上，在和克優一起吃晚餐。我表現的就像是即將要嫁給他一樣。

　　我之所以會這麼做，原因很簡單，我想和伊家兄弟見面。

　　我知道在這樣過著安逸的生活，想要奪回梨家當家一位的願望就會離我越來越遙遠，因此我說什麼都不能掉以輕心。

　　梨家目前就我所知，當家一職已經不再是保密主義，而是分成梨悠久、梨厲掗與悅熙三權分立，他們各持相同數量的股份，剩餘的則是交到梨老爺手上。

　　我不清楚他們三權分立出事時，是要怎麼處理，因為照這個樣子，不管怎麼看，都是梨厲掗和悅熙有利，畢竟他們兩人都是同一邊的。

　　就算現在我想知道梨家內部的詳情，恐怕也很不容易了。現在我被趕出梨家，又幾乎無法與外界溝通，消息可說是只能從伊家兄弟傳給我的簡訊中得到。

　　直到那天，我終於得以離開彌家本邸，但是卻是和克優一起離開。

　　我們一起去看了許多彌家的產業，發源自瑞士的彌家，得以發展到現今的規模，主要是以精緻產業為主。鑽石、手錶等精緻的物品製造，都是彌家所擅長的。這個產業很特別，至少在五大家中，並沒有競爭者，因此才能始終保持在一個領先的地位。

　　「瑞士……真的很美呢……」我一手撐著自己的頭，讓身子靠在車窗上，喃喃說道。

　　一隻手突然從我身邊伸出，將我的身子壓到他的身上，我隨即聞到克優身上那每晚包圍著我的氣息，「永遠留在我身邊？」

　　他輕聲在我耳邊說完後，我沒有任何猶豫，看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我的眼中沒有半點起伏：「……好。」

　　有時，在我和克優一起離開彌家本邸，在瑞士閒逛時，我總會不禁想到當初若迴與我一起擁有的過去，當我想起若迴那張帶著溫暖笑容的臉孔時，我的內心總會無法控制地疼痛起來。

　　我會幫若迴報仇。

　　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過去的實力。

　　如今，我只剩下克優這個依靠可以依賴，如果現在我不能利用彌家的勢力，我根本無法傷害到別人。

　　每當夜裡，我獨自一人想起這種事情時，總會感到難過。

　　或許我真的是個殘酷的女人，為了報仇不擇手段。

　　可是我會變得越來越殘酷，並不是我願意的，是我身邊的人，不斷拿著刀，逼迫我走向這樣的一個世界。

　　是他們讓我回不了頭的，是他們不給我機會，利用傷害我來達到他們的目標。

　　經過這幾個月以來的沉靜，我也終於脫離黎曉對我造成的悲傷，而有時間和心情好好冷靜下來，思考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黎曉他會這麼做，或許從頭到尾只是出自一片好意。可是梨老爺利用了他這片好意，來將我傷的體無完膚，來讓我和伊家兄弟們徹底失勢。

　　儘管知道這點，我還是無法像過去那樣愛著黎曉。

　　他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世事的經驗不夠豐富，所以會成為一把雙向的利刃。在我利用他傷害別人時，也讓自己受傷。

　　「悅荫。」

　　一手支著自己的下巴，克優那雙眼眸閃爍著迷人的神采。

　　「嗯？」我看著我們之間距離一個座位的他。

　　他露出淺淡的笑容，「下禮拜找個時間去見伊家兄弟吧……」

　　我一時間還無法反應過來，等到他的話在我腦中緩緩咀嚼過後，我終於理解，「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燈光照在我與克優的身上，那種朦朧的感覺，好像過去我曾經，在黎曉於眾人面前，選擇雅婷時，黎璿把我帶走後，我們兩人單獨用餐，一起喝酒，然後……

　　黎璿曾經對我的好，讓我久久無法從克優剛剛的那句話中回應過來。

　　「悅荫？」

　　我抬眼，正好看到克優正盯著我瞧，他現在是在觀察我的反應嗎？

　　「你、你怎麼知道？說不定黎璿他不是這樣的人……」

　　說這句話時，我覺得自己還真可笑。明明我也很清楚，他就是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不可能隨便相信他人的人，可是當我只要面對他連我也不相信的這個事實時，我就心痛到無法接受。

　　「當初我和他合作，要一起爭奪彌家與荻家當家的位子時，他雖然真的幫助我也金援我，可是他卻也同時不斷監視著我，甚至派人在我四周做眼線。」克優冷笑道：「問我怎麼知道，就因為我跟他合作太多年了，我很熟悉他的路數。」

　　我緊抿著雙唇，現在就連桌上我最喜歡的飯後甜點布丁，都無法激起我的胃口。

　　「悅荫，」他突然握住我放在大腿上的右手，「我會保護妳的，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妳。」

　　我眼眶有些濕潤，這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不是黎曉，不是黎璿，更不是伊家兄弟，而是克優。

　　有時我還無法相信，我們居然真的又在一起了，看來命運還真是會捉弄人。

　　「嗯，我相信你。」

　　他聽到我這句話，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然後溫柔地吻我的雙唇，也不顧這個餐廳的現場有多少人正在用餐。

　　「黎璿的事情，我還會再考慮。」他的雙唇離開我後，一手撫著我凌亂的髮絲，一手握住我的手，「畢竟他也曾經跟著黎曉傷害過妳，既然現在妳是我的女朋友，我就不能讓他傷害妳。」

　　「或許他不知道告訴黎曉，會讓他出賣了我……」

　　克優因為我這句話神色一凜，「那又怎樣？他最後還是間接傷害妳了不是嗎？而且他始終不相信妳，所以才監視著妳的，妳敢說沒有嗎？」

　　他口氣突然變得兇狠，讓我不禁往後縮了一下，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在黎曉面前，我至少還能維持一定的姿態，為什麼到克優面前時就不同了？轉念一想，現在再想起黎曉，也不過是徒留傷心罷了。

　　「悅荫，和我交往，我不希望妳幫別的男人找藉口。」他將我有些遲疑的臉龐抬起來，「就算那個人是妳乾哥也一樣。」

　　我雙肩顫抖了一下，他是在暗示伊家兄弟？

　　他將我的手放開，「妳很聰明，會懂我的意思的。」

　　我當然懂，現在我住在彌家，這裡地位最高的就屬他，而我現在又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自然就只能乖乖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