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我會記得的。也請你自己記清楚你曾說過的話。」說完我就轉身，在眾醫護人員將荻奶奶扶上救護用的摺疊床時，我注意到一旁荻家的眾人都在偷瞄我。

　　我著實不想在餐廳之中跟大家鬼混，因此起步離開餐廳，「我先離開了。」

　　「悅荫，晚點來和我聊聊。」荻老爺在我即將要消失在餐廳之前，說出了這句話。

　　我不禁莞爾。

　　該來的還是會來。

＊

　　荻奶奶也變了。

　　當我看到她對於我說出荻家當初對待我們家的態度時，她雙眼中的驚恐已經將她給出賣。

　　我原本以為荻奶奶這位強勢的女性不會輕易被我的言語給動搖，看來過去十年的這件事，已經深深搖動到本來身為女性就會較脆弱的荻奶奶。

　　尤其當我在她面前提起過去關於她的那部份，她當真是無力招架。

　　我也曾經想過，如果荻家不願意幫我，成為我最有力的後盾。

　　那我就只能先把荻家給拖下水了。

　　「悅荫。」

　　我抬頭，正巧看到氣喘吁吁的黎曉站在我面前。

　　我笑了笑，便低下頭，繼續窩在房間中的唯一一張的柔軟紅色沙發之中，我雙腳彎曲放在沙發上，雙手緊繞著我的雙腳。

　　「妳到底怎麼了？」黎曉從房間門口走向我，眼神中帶著不解與擔憂，「妳今天為什麼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樣刺激奶奶及爺爺？」

　　「為什麼……」我雙眼茫然地注視著沙發旁邊的窗戶，從那裡望出去，是一片耀眼的風光。

　　已經下午三點多了，但是窗外的陽光依舊燦爛十分。

　　黎曉站到我面前，「妳這樣只會讓妳跟荻家的關係惡化啊！」

　　「黎曉，楊優悠她怎樣了？」我突然開口問道。

　　黎曉愣了一下，這才緩緩地回答我，「嗯……目前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她只是昏過去罷了。欸，悅荫，妳今天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反常？」

　　我深深地嘆氣，「夜來香，世上最美也是最毒的花。」我雙眼注視著窗外的風景，淡淡地說著：「如果讓它待在房中，在沒有陽光的時候，它會停止行光合作用，而釋放出大量的廢氣。」

　　我感覺到黎曉的呼吸變得急促。

　　「那廢氣長期下來會讓人頭昏、嘔吐等症狀。」我說到此，才將視線緩緩滑過黎曉那張震驚的英俊臉孔上，「當初她在我的香包中放鬱金香想害我，我只是回敬她一盆夜來香，這樣不算什麼吧？」

　　「悅荫，妳變了……」

　　「我沒有變，變得是那些知道我名字後，反咬我一口的人。」我冷冷地注視著黎曉，「我也不想在眾人面前提過去，你以為我會願意聽到那些人這樣指責，這樣不屑我們家的傷人話語嗎？我不是神，我只是人，我的心也會痛。如今他們這樣反咬我一口，我只能用當初荻老爺對我的愧疚來保護自己，不然接下來掏空你們荻家資產的人就變成我了！」我越說越大聲，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如果我不這樣做，如果我不先傷害他人，你就會發現，被傷害的人就變成是我！輸家就會是我！」

　　「悅荫……」黎曉突然走到沙發旁邊，緊緊地抱住我。

　　「我不想要這樣，我不想送夜來香給楊優悠，我也不想讓荻奶奶受大這麼大的驚嚇，我更不想讓荻老爺痛苦，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我將頭埋在黎曉的胸膛上，「我就無法擁有荻家的後盾哪……」

　　「悅荫我說過，」黎曉將下巴頂在我的頭上，柔聲地說著，「我可以保護妳，我不想讓妳一個人這麼辛苦……」

　　我在黎曉的懷中苦笑，「這是不可能的。」

　　「妳不相信我可以保護妳？」黎曉果然是男生，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惡意，黎曉似乎就被我給輕易地激到。

　　我輕笑，「你可知道梨家從以前到現在都比你們荻家厲害？」

　　「什麼？」黎曉身子一僵。

　　「你連我也要裝傻了嗎？」我笑著將黎曉推開。

　　黎曉被我一推，往後退了幾步，一臉複雜地望著窗戶。

　　我見他不願意直視我，我也莫不經心地將視線放到窗戶外的風景上。

　　「在八月中時，我被你們拋棄在荻家之中，當時陪伴我的並不是你們，是荻黎朔、是楊優悠，還有我一個人。當時的你們很忙，因為你們荻家正面臨梨家給予的挑戰吧？」

　　窗外的藍天有著朵朵飄渺的白雲，它們在空中緩緩飄移著，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將我冰冷的身體環繞在溫暖的陽光之中。

　　「梨家在商業上開始處處針對你們，儘管要惡意壓低價格也要將你們手中的生意搶到手，這就是梨家，不顧一切也要將想要得到的東西得到手。」

　　我將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將我的頭靠在手背上，雙眼沉靜地注視著窗外。

　　「你們荻家這麼聰明，難道不知道為什麼梨家開始破壞這麼多年維持下來的和平，開始跟你們互扯後腿嗎？」

　　說到這，我沉默不語，留給黎曉思考的空間。

　　沉默在我們之間流轉著，其中只有時鐘的秒針緩慢移動的咖擦聲。

　　最後我受不了黎曉的遲鈍，轉過頭去正視著他，嘴角揚起一抹悲傷的笑容，「你還真的很遲鈍呢，黎曉。梨家已經發現我了啊……」

　　黎曉的表情顯得十分驚訝。

　　「他們怕我擁有你們荻家的力量，轉而去對抗他們啊！所以他們開始跟你們荻家惡意競爭啊！」我抿著下唇，沉重地說：「這就是梨家的心機啊！他們的城府之深不是你能想像的……」

　　「悅荫，不要回去……」黎曉突然伸手拉住我的衣袖，此刻的黎曉在我面前變得好像一個小孩，任性耍賴的小孩子。

　　我愣了半晌，這才淺笑道：「黎曉，這就是我今天真正想跟你說的話。」

　　黎曉茫然地注視著我。

　　「我得離開了，我要回去梨家，我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這你今早也看到的。如今荻老爺也發現這次梨家來者不善，荻家不可能保護我到永遠，所以他也急著想把我送出去，」我另一手放到黎曉那隻緊抓著我衣袖的手上，輕聲說著，「如果不這麼做，梨家的那兩個人是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你們。他們要我親自出面哪！」

　　「梨家的那兩個人……」黎曉喃喃自語。

　　我揚頭，將視線從他那隻蒼白的手移到他那張英俊的臉孔上，「現在是梨家第三代爭當家一位的混亂時局，在梨家並不是誰的股份擁有最多就能獲勝，是誰最後能至人於死地才能獲勝。」我知道這句話很殘酷，可是這就是梨家目前千真萬確的事實。

　　「那妳回去不是很危險嗎？」黎曉的眼神近乎慌亂，「妳現在已經沒伊若迴，這樣子、這樣子妳……」

　　我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要我不回去？」

　　我直接地問出黎曉真正心中想說的話。

　　「嗯……」

　　「這是不可能的。」我堅定地說出我的答案，「我等了十年，為的不是別的，為的就是要報仇。」

　　「可是現在荻家已經成為妳最有力的後盾了啊！」黎曉蹙眉緊張地說，「妳已經……」

　　我聽到黎曉這逗趣的話，我忍不住笑了，「你當真以為荻老爺是認真想成為我的後盾？他這麼做只是怕被梨家跟我前後夾擊罷了。現在梨家咬你們荻家咬的很緊，如果他不幫我一把，只怕梨家最後會狗急跳牆啊！」

　　黎曉用力地搖了搖頭，「爺爺他從沒跟妳爺爺交惡，妳爺爺會幫他的。」

　　我這次直接噗的ㄧ聲笑出來，「我爺爺幫他？你在說什麼蠢話？我爺爺根本不會幫荻老爺，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旁邊當旁觀者罷了，他甚至會推梨家的那兩個人一把，直接將你們荻家給幹掉啊！你什麼時候才要從那種天真的想法中抽離過來？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朋友。」

　　「悅荫……妳別這樣……」黎曉抓住我衣袖的手顯得更加用力。

　　「黎曉，老實告訴你吧，我今早曾經想過，如果荻老爺在當時沒有開口說出要成為我的後盾，那麼我……」說到這裡我故意停頓一下，我發現看著這樣緊張地黎曉十分好玩，他也終於在我面前像個小孩子了。「我就得先將你們荻家給除掉了。」

　　「什麼？」黎曉似乎完全無法理解我說出這話的真正涵義，「為什麼？這樣也太偏激了吧？」

　　「為什麼？」我喃喃地重複這個字眼，隨後反應過來笑道：「因為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們荻家恐怕之後會反咬我一口啊！」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將黎曉拉著我衣袖的手給推開。

　　黎曉的眼神變得絕望，在下一瞬間他的雙眼又恢復原本的鎮定與晶亮，連我都忍不住為眼前這位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拍拍手，他居然能這麼快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