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那麼你女朋友在過去為什麼會被梨家趕出去，你可清楚嗎？」荻黎修依舊用著他特有的慵懶語氣，一字一句地說著，「那件在十年前鬧的沸沸揚揚的事情真相，你可當真清楚嗎？」

　　黎曉反應機警，避開問題軸心笑道：「十年前的事情現在還拿出來說，你跟那些荻家的長輩們一樣，都不害臊呢！」

　　我依舊保持沉默。

　　「十年前的事情為什麼不能提？她如今寄居我們荻家屋簷之下，總要把關於自己的事情始末說清楚吧？」荻黎修不以為然地反駁，「不然優兒被誤會掏空荻家資產豈不是很可憐？」

　　黎曉一臉不悅地揚起眉毛，「掏空荻家資產的是楊優悠與荻黎深，證據確鑿。」

　　「但是就這件事的動機，徐悅荫比楊優悠還要更有嫌疑。」荻黎修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說：「說不定是徐悅荫威脅楊優悠與黎深哥這麼做的。」

　　「你──」

　　「悅荫，妳也聽到了，」荻老爺突然緩緩開口，他那蒼老的聲音響徹整個荻家餐廳，適時的打斷黎曉跟荻黎修的爭論，一旁的荻家眾人也都紛紛安靜下來，「妳該怎麼向眾人解釋呢？」

　　我用不怎麼在意的態度聳肩說道，「是啊，我是被拋棄的千金，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吧？」

　　眾人一片唏噓。

　　「妳自己都承認了，我想我們荻家已經沒辦法再收容妳了。」荻老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光芒，隨後柔和地說著，「妳得離開這裡。」

　　「我是被拋棄的千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還有你們想誤會我掏空荻家，這兩點我都不想多解釋什麼。只是，」我嘴角揚起一抹令人心驚的美麗笑容，「當初你們荻家對我們家所做的一切，我們家自然都記在心裡。」

　　荻老爺臉色大變，「過去那些事情是我們這輩所為，妳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提出來。」

　　當我看到荻老爺首次在我面前變臉時，我忍不住覺得好笑，「荻老爺，我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你何必這麼害怕呢？」

　　「悅荫，我承認過去我們荻家對你們家有所虧欠，但是──」

　　荻老爺的話被我輕笑著打斷，「我說我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荻老爺你不用這麼擔心。再說，我在過不久就要離開荻家，你也不必太過擔憂。」

　　明明我就是在笑，但是我臉上的笑卻無法蔓延到我內心深處，我內心深處對荻老爺的恨，可不如剛剛所說的話那樣輕描淡寫可以帶過的。

　　「徐悅荫，妳不要太超過了！」另一位中年男子看不下去，出聲對我喝斥道。

　　我沒有動，臉上的笑容依舊凝在嘴角，「我從沒有對荻家有著別種感情，我也不曾想過要掏空你們荻家，你們含血噴人、誣賴我在先，怎麼還說我超過呢？」

　　眾人聽到我這冰冷帶笑的話，竟沒有人敢再開口多說一句。

　　「荻家已經看不到確鑿的證據，而開始對他人的背景多做疑慮了嗎？」我半坐在椅背上，淡淡地說著，「這樣子腐敗的荻家將不會再是梨家的對手。」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眾人彷彿都被雷擊中，全都猛然地瞪著我瞧。

　　「悅荫，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荻老爺的口氣有著難掩地激動。

　　我見眾人都這麼緊張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沒有什麼。我只是在想，過去我被梨家拋棄，是因為梨家難掩他們的腐敗。而荻家如今也要將我給趕走，不也證明了荻家一樣腐敗嗎？」

　　梨家自過去就和荻家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兩家競爭激烈早就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只是這背後當然不簡單，我之所以會在此時提起這個，只不過是想提醒荻家的眾人，我們的敵人從頭到尾都是一樣的。

　　我也想要摧毀掉梨家。

　　「不過……謝謝你們的指教，我今晚就會搭乘飛機離開荻家。」我將我的屁股離開椅背，「我不會再來荻家了，這樣子厲害的含血噴人我可承受不起第二次。」

　　接著我露出甜笑，「話說你們的內賊還真不少，本想荻家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居然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還真令人感到心寒。」

　　「悅荫，待到明晚的宴會結束吧！後天我會請專機送妳離開。」

　　荻老爺這番話已經恢復到一開始的沉穩，不再有任何剛剛的驚恐與震驚，「算是我們荻家剛剛對妳不禮貌的歉意。」

　　我回給荻老爺一個苦澀的笑容，「只怕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

　　荻老爺正要開口說話，門口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內心。

　　「有我在，不會再有人對妳不敬。」

　　眾人將頭轉向門口，只見來者竟是許久沒有現身在公開場合的荻奶奶。

　　「奶奶！」我身旁的黎曉驚呼。

　　「悅荫，剛剛是我們荻家一時糊塗，誣陷了妳，妳可不要在意啊！」荻奶奶往我這裡走來，語氣十分低落，「我知道妳過去吃了很多的苦，真的很抱歉剛剛大家這樣對妳。」

　　我溫和地笑了笑，「不要緊的。被拋棄的千金一名本來就不怎麼好聽。」

　　「悅荫，我真的很抱歉。」荻奶奶走到我面前，溫柔地握起我的手，眼神十分真誠，「當初讓你們前來荻家借住也是我同意的，如今卻讓妳在這裡遭到誤會，我還真是對不住妳。」

　　我依舊對荻奶奶露出人畜無害的天真笑容，「我從不覺得妳對不起我，誤會我的人並不是妳，我自己心中很清楚。」

　　「悅荫，妳要離開了是嗎？」荻奶奶握住我手的力道突然增大不少。

　　「是啊。」我點頭，「荻老爺說要我到明晚的宴會結束在離開，不過我想今天離開呢！」

　　我說出這句話旁邊立刻有人倒抽一口氣。

　　他們震驚我居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拒絕荻老爺的好意。

　　荻奶奶也是一臉不捨，「那麼妳離開後還會願意回來看我嗎？」

　　我輕笑，「帶著我父母嗎？」

　　荻奶奶的雙眼閃過一絲驚訝，「不，不是的。我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想我的。」

　　我沉默不語，故作無辜地眨了眨雙眼。

　　「我想請妳帶他來。」荻奶奶此話一出，倒是令我內心震驚幾分。

　　「他……」我說不出接下來的話，在那瞬間，我彷彿覺得這個明亮的餐廳令人暈眩。

　　「我也已經超過十年沒看到他了，我想看看他好不好。」荻奶奶低下頭，雙手緊握著我的手，語氣中帶著哽咽，「想必他也長得跟妳一樣大了吧！」

　　我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她那一頭灰髮，「他有誰保護妳是最清楚的，這又何必問我。」

　　「妳知道了？」荻奶奶震驚地揚起頭來緊盯著我。

　　我嘴角出現一抹令人心驚的笑容，「是妳建議她的，是妳提出那個方案的。是妳要我母親這麼做的，將他送走，然後才會讓我們那天發生這種事情。」

　　荻奶奶的手開始顫抖，我知道她此刻的內心必定是害怕不已。

　　「不、不，悅荫，請妳相信我，我這是為了你們好啊！我這是──」

　　我在她話還尚未說完的同時，將手抽走，臉上的表情冷酷，而我們的這個角度，偏偏只有荻奶奶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表情。

　　「荻家的邀約，我會轉達給他，我也會將你們對他的思念轉告給他，不過，你們當初對我們家的殘酷會由我來接收。」

　　我這句話說的不大聲也不小聲，偏偏荻奶奶聽的到，就連荻老爺似乎也聽到了。

　　「悅荫。」

　　我身後的荻老爺突然從他位子起身，我聽到他椅子往後滑的聲音。

　　我懶洋洋地轉過頭望著他。

　　「我們說好不再說那件事的。」

　　荻老爺想必是看到荻奶奶的顫抖與害怕，因此出聲來警告我。

　　「我從沒跟你說好。」我輕描淡寫地回答，「跟你們說好的，從不是我們家。」

　　「悅荫，妳變了。」荻老爺看出什麼端倪似的，語氣有著幾乎無法察覺的喪氣。

　　我聳肩，變了？荻老爺想說的是我復仇的態度變積極了吧？原本在眾人面前裝瘋賣傻的我，此刻居然句句針對荻家而出，句句提起過去的事情，這種態度已經將我真正想表達的事情轉達給他們知道了。

　　「因為我不能永遠處於弱勢啊！」

　　最後我的那個笑容，裡頭隱藏了我說不清也道不盡的仇恨在其中。

　　荻奶奶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頓時往後昏了過去。

　　要不是一直就距離我不遠的黎曉衝過去扶住，只怕後果會更加不敢想像。

　　「悅荫，我答應妳。」荻老爺終於看不下去，語氣充滿顫抖激動之意。

　　我揚眉，荻老爺不愧是聰明人。我都還沒說出我的條件呢！怎麼他自己就心知肚明了呢？

　　「我們荻家會成為妳的後盾。」

　　我笑了，這是今天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真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