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秋天的感覺越來越接近，夏天的炎熱在美國已經漸漸接近尾聲，也提醒著我，在荻家的這一切都即將要落幕。

　　「黎曉還沒醒嗎？」隔天一早，我離開房間時，並沒有發現令我感到熟悉的身影，因此轉過頭問向一旁的女僕們。

　　「黎曉少爺還在睡。」女僕們恭敬的回答著我。

　　我了解地點了點頭，這裡的女僕們比黎曉別墅的女僕還要溫順懂事，該說她們比較擅長隱藏，還是該說她們比較有規矩，就這點我也只是單純的在心中問問，從沒向黎曉提起過。

　　「已經十點了，他平常不是八點就起床了嗎？」我拉了一下我的褲頭，讓我的牛仔褲往上提一些。

　　女僕們臉色有點尷尬，「這我們也不清楚。」

　　我揚了揚眉毛，「是嗎？好吧，那我先出門去囉。」說完見她們也沒有什麼話想說，便獨自一人領著包包離開。

　　不同於昨天，今天我一個人在荻家的空中花園享用早餐。

　　荻家的空中花園果然名不虛傳，不只全花園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植物清香，還有種令人感到疏爽的氛圍，環繞著在這裡用餐的人們。花園中的花花草草有上千種，因為有請設計師設計過，所以全都擺設的整齊又清爽。

　　就在我撕下我最後一塊麵包的一小角時，一個好似好幾天沒有聽過的熟悉聲音響了起來，「悅荫，可以聊聊嗎？」

　　我仰起頭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荻黎揚。

　　「怎麼了？看到我這麼驚訝。」荻黎揚笑著坐到我對面的位子上去。

　　我聳肩，繼續吃著我的麵包，「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是彌家在供應黎璿哥他們的需求。」荻黎揚認真開口的第一句話就令我深深的震撼到。

　　「什麼？」我瞇起雙眼。

　　荻黎揚見我這反應笑的更加開心，「妳又驚訝了。其實知道這種事情也沒有什麼吧？看他們兩個跟彌家接觸這麼密切，明眼人馬上就開出來了。」

　　我隨手搖了搖自己放在桌上的飲料，「那你呢？你是誰在支持的呢？」

　　荻黎揚用手撐著自己的頭，「妳不知道嗎？」

　　我聽到他這話立刻笑了出來，「我怎麼會知道？」

　　「我想如果是妳，妳應該會知道的。」荻黎揚話中有話的看著我，「難道不是嗎？」

　　我突然覺得跟荻黎揚說話總有種壓迫感在，他每次注視我的眼神總是帶有著其他的涵義，那是種我看不懂、不瞭解的深刻涵義，「我哪有這麼聰明。」

　　「是啊，那就沒有吧！其實跟妳說也沒差，」荻黎揚聳肩，「支持我的就是承家與余家。」

　　「真的啊，好厲害。」我客套的回應，並露出一個虛情假意的笑容。

　　荻黎揚看到我這反應，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直接換了一個話題，「悅荫，妳跟黎曉……」

　　「嗯？」看他這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含著吸管困惑地看著他。

　　荻黎揚似乎覺得接下來這句話很難啟齒，猶豫了半天，我也不免強他，就只是在一旁靜靜地喝著飲料。

　　陽光透過我上空將近一層樓的透明玻璃照射下來，灑落在我的四周，呈現一片金黃，我滿意地享受著這短暫的寂靜。

　　最後荻黎揚像是鼓起了所有勇氣一般，這才急促地開口，「妳真的要嫁給黎曉嗎？」

　　我抬眼，他的話彷彿是種毒藥，緩慢地沁入我的耳裡。

　　荻黎揚雙眼停駐在我的臉龐上，他放在桌上的手緊握著。

　　我緩緩地回答，「不會。」

　　荻黎揚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的表情，但隨即又恢復正常，「可是妳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嗎？」

　　「情侶要撐到結婚，其實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不是嗎？」再說我和黎曉連情侶一撇也稱不上，我隨性地一口氣將杯中的飲料喝完。

　　「妳和他本來就不是情侶，對不對？」荻黎揚突然抓住我的手，好似怕我喝完飲料突然起身離開，「我猜的沒錯吧？當初你們就不是情侶了，妳不也跟我承認過你們只是互利關係嗎？為什麼現在卻不願意對我說實話了？」

　　我的身體不自覺地僵住，臉色有點尷尬，「放開我的手。」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那為什麼連這種事也不願意讓我知道？」荻黎揚的口氣十分緊繃，雙眼緊盯著我，「什麼事情我都毫無芥蒂的告訴妳，那麼妳呢？妳究竟在怕什麼？妳究竟在防我什麼？」

　　「我沒有怕你，我也沒有防你，我知道我們是朋友，可是我……」說到這裡我竟然在也說不下去，後面的話，我是要如何跟荻黎揚開口呢？

　　可是我不需要朋友啊……荻黎揚為什麼始終都看不清這一點呢？

　　「可是什麼？妳的心終究還是向著黎曉的吧？」荻黎揚突然自嘲的笑了，「當初妳來到荻家，我又何曾沒把妳當作自己人，我又做過了什麼傷害妳的事情了？沒有啊，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這麼做啊……」

　　聽到荻黎揚這令人心碎的話語，此時我竟然只能這樣回答，「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荻黎揚……真的很對不起……」

　　「妳仍是不願意叫我黎揚啊……」荻黎揚像是被我打敗似的，全身無力地冷笑道，「我真蠢，明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卻仍是這樣子追求……」

　　原本刺眼的陽光此時被一片雲遮住，原本閃著光芒的荻黎揚，這時已經如同一般人，他痛苦地表情清楚地呈現在我眼中。

　　我靜靜地注視著他，「如果，我叫你黎揚，你能繼續再跟我作朋友嗎？」

　　「悅荫……」黎揚猛然抬起頭來，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是，我和黎曉是假的情侶關係，我來荻家，就只是為了利用黎曉，這樣子的回答，可以彌補當初我對你所做出的傷害嗎？」我嘆氣，這樣子的坦承也算是對黎揚當初幫助我的回報了吧？

　　黎揚正用著一種我看不懂的平靜表情注視著我，「黎璿哥知道嗎？」

　　我緊咬著下唇，最後才將那兩個字說出口，「知道。」

　　黎揚的表情恍然大悟，卻又馬上陷入一種悲傷的情緒之中，「悅荫，我很恨黎璿哥……」

　　「啊？」我不懂為什麼黎揚此時要突然提到黎璿。

　　黎揚只是繼續抓著我的手腕，抬起頭來望向遙遠的天空，「我父親死於自殺，在三年前。」

　　我沒有回話，就只是沉默地望著黎揚消瘦的側臉。

　　「因為他被黎璿哥逼的走投無路，最後只能走上自殺一途。」黎揚說到這裡，嘴角輕揚，凝在他嘴角的笑在我眼中看來，似乎帶有許多濃烈的恨意。

　　「幾年前，我父親說好，要將他的股份全交到我的手上，希望我坐上當家一位，所以他在荻家內部設置了許多自己的心腹，為的就是希望未來能助我一臂之力。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一切全被黎璿哥看進眼底。黎璿哥在三年前突然發難，他向爺爺檢舉我父親的許多事情，當然是那些不名譽的事情，並早在我父親發現之前，將我父親所擁有的一間小公司收購起來，那間小公司正是我父親財富的最主要放置處，那些股份自然也被黎璿哥吃掉了。我父親在一夕之間什麼都沒有了，而黎璿哥反而在一夕之間獲得爺爺及眾人的信任與刮目相看，我的父親經不住這些殘酷的打擊，最後他在一個孤獨的夜晚，吞藥自殺。」

　　我早就知道黎璿他是個很冷漠無情的人，可是我卻不知道他居然冷酷到連自己的父親也會出手，甚至不給他自己的父親留後路，這樣子一個無情的人，真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黎璿嗎？

　　我的內心因為黎揚的這番話，而震驚不語。

　　「黎璿哥拿走了原本應該屬於我的一切，害死了我的父親，他也從沒對我和我母親說過一句抱歉。我好恨他，因為他明明做出了這種殘酷的事情，卻還擁有黎曉的全力支持，以及他比我還早遇到妳……」

　　「啊？」聽到他最後一句，我終於忍不住發出聲音，「比你早遇到我？這有什麼好恨的？」

　　「妳支持他成為荻家當家，這是每個人都看的出來的事實。因為他比我還早遇到妳，所以妳就認為他的一切都是對的，不是嗎？」黎揚在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眼神仍是沒有和我接觸，只是繼續望著天空，「而他擁有黎曉的龐大財富，又擁有黎宏哥這位軍師，根本就已經將當家一位拿個七成了。如今妳的幫助，勢必又會讓他如虎添翼啊……」

　　「我根本沒有那麼厲害，我什麼也沒做好嗎？」

　　聽到我這幾句話，黎揚突然大笑出聲，「什麼都沒做？當初妳為了剷除掉黎深哥，不惜傷害優兒姊，難道這些事情妳都忘了嗎？」

　　我臉色變得慘白，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

　　「悅荫，妳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黎揚這句話已經失去笑意，剩下嚴肅與不容他人反駁的氣勢。

　　「什麼？」我的手腕已經開始發疼。

　　黎揚將頭轉向我，雙眼的視線和我四目相對，「如果我能拿到荻家當家一位，請妳給我一個機會……」

　　我的心一緊，隱約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