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隔天我和黎曉一起前往餐廳享用午餐，黎曉一如往常般隨意地笑著，並沒有任何昨晚的反常。我差點就要懷疑昨晚的事情全是出自於我自己的想像了。

　　我和黎曉坐在餐廳北面的牆邊吃著我們的午餐，這面牆剛好是一面巨大的窗戶，望出去正好面對香港的海邊，風景十分漂亮。

　　黎曉隨意問著我在學校的成績，而我則是愉悅地回答。多次我想試探他到底跟雅婷通電話問了什麼事情，卻總是被他以兩三句話給輕易帶開。

　　這時一個正在打掃的老婆婆在打掃我們桌子旁邊時，不小心拐了一下，我趕忙伸手去扶她，「你沒事吧？」

　　「謝謝妳，小姐，妳還真是善良。」

　　說著，那位老婆婆在我扶她的瞬間，將一張小紙條塞到我的手中。

　　「沒有。我承認我是有想回來看看我們家變成怎樣，也很好奇十年了，你們變成怎樣。」

　　「所以妳當時有想要看到我們？」

　　我對這個問題感到困惑，但我仍是怡然自得的回答，「純粹好奇罷了。」

　　「梨悅熙他跟妳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我很討厭那個傢伙。」

　　「因為他是厲掗那邊的人？」

　　梨悠久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妳很恨當初大家的見死不救嗎？」

　　我的心直直墜落，「因為三伯是中立派……」

　　「是啊……然後，我回去後就被父母罵慘了。他們對我失望透頂，最後選擇放棄我。」說到此，梨悠久苦笑著。

　　我皺起眉頭來，「這樣就對你失望透頂、放棄你？」

　　梨悠久一手握著方向盤，淡淡地說出他心中的苦澀，「這是一個試煉，因為我是養子，他們想測試我是否真的那麼聽他們的話。最後事實證明，我並不聽他們的話。所以他不再把我當兒子看待，讓我自己一個人住在梨家本邸備受他人欺侮。」

　　「悠久……真的很抱歉……」

　　我不知道那天是誰救了我，在如此年幼的我心中，當時我心中只充滿對梨悠久的恨意，我怨恨他對我見死不救，我怨恨他假裝說要跟我當朋友，我更怨恨當時的自己居然還真的敞開心胸接受他。

　　所以當那次事情發生之後，梨悠久在梨家備受他人欺負時，我心裡還覺得很開心呢！

　　「該死。」梨悠久突然起身，並一手托住我的腰把我順手扶起來，「我們該走了。」

　　我點頭，表示明白。而那兩位董事則是對於剛剛梨悠久的那個動作感到害怕，顫抖著注視著直挺挺的他。

　　梨悠久拉著我的手，頭也不回地去付帳單，隨後帶著我離開這間高級餐廳。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發火？」

　　坐在梨悠久的法拉利銀白色跑車裡頭，我忍不住好奇地問上一句，也因此化解車內已經維持十分鐘的沉默。

　　梨悠久一手放在已經完全搖下車窗的車門上，風從敞開的窗戶灌了進來，「梨厲掗這次真的把我給惹火了。」

　　「我有決心哪！」

　　「妳有。可是妳依然沒有勇氣。」

　　「你憑什麼說的那麼肯定？」我玻璃杯用力往桌上一放，杯中雪白的牛奶立刻潑了一些出來。

　　若迴對於我激動的反應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注視著我，「因為妳不敢殺人，而且妳能在比自己還要強的敵人面前與對方交鋒嗎？」

　　我無言以對。

　　「可是我們伊家兄弟都敢。」若迴緩緩地將眼瞼下垂，「我們不到十五歲就殺過人。我們敢在比我們還要強的敵人面前與他們交手。妳呢？」

　　我緊咬著下唇，撇過頭去望向午後有著柔和陽光的客廳。

　　「這樣啊，」我微笑著說：「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

　　梨悠久一手靠在沙發上撐著自己的頭，一手握著高腳杯，「這種事情妳猜不到嗎？」

　　我裝傻地望著他，「我怎麼會知道？」

　　梨悠久看我的眼神意義深長，最後他看我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先開口，便自己先開口，「讓她們自己內鬨是最快的方法。」

　　該死，我真的不能不認真看待梨悠久，他的想法跟我太過接近，卻比我果斷敢做，看來我在他面前得更加小心才行。

　　「內鬨？」我張了張嘴，「可是要她們內鬨可不是說要有就有的。梨欣萌個性太過平淡，不可能輕易跟她姊姊吵起來的。」

　　「可是梨欣萌她……」梨悠久突然停住不說。

　　「她？」我困惑地看著他。

　　梨悠久淺笑，「她喜歡的人是我。」

　　我瞠大雙眼，這種事情我怎麼從沒聽說過？而且他們兩個還是堂兄妹的關係，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這還是……太亂來了吧！

　　我選擇沉默地進到房間，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回頭，就這樣安靜地將房門給關上。

　　在我關上房門時，我的心竟感到強烈地抽痛。

　　原來黎曉也不是沒經驗嘛！我的嘴角苦笑起來，我剛剛還在想要怎麼不讓他知道這種事情，結果其實他早就已經有過了，而且還在我之前，對象還是個成熟的大姊姊。

　　剛剛我的想法，現在想起來顯得還真可笑。我竟然會擔心他不高興，我真的是太蠢了。

　　當下我除了蹲下身子將自己蜷成一團，任由自己的眼淚拼命掉落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最後受傷害的永遠都是自己……

　　等我坐在客廳的地板，利用裡頭的矮桌念了將近三十分鐘的書後，黎曉才走進客廳裡來。

　　我瞟了他一眼，他那頭紅棕色的頭髮依舊蓬鬆，身上帶著隱隱地香氣，一身隨性的穿著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就是格外順眼。

　　他在私下穿著自然沒有像在外面那麼耀眼，相較起來低調許多，像他現在身上穿的就只是一件潮T恤，一件墨綠色的短褲，格外隨便。

　　他將幾本厚重的書本放到矮桌上，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終於要念書囉？」

　　「幹嘛這樣說？最近的確是忙了點，可是我還是有記得要念書啊！」我噘起嘴來，並將原本靠在沙發上的背轉移到靠在黎曉的身上。

　　黎曉拿起一本課本跟著念起來，「那妳不會時再跟我說。」

　　「可是我們又不同系，你真的會嗎？」

　　我突然想到黎曉好像不是我這個系的學弟，而且他年級也比我小，真的會我的考試內容嗎？再說我們兩個只有上第一個禮拜的課欸！他真有那個實力能教我？

　　接下來這兩個月我開始接觸梨家旗下的子公司，和他們的董事會面，當然身邊會帶上易容高手若綡或是口齒特別厲害的若聖。我花了兩個多月和這些公司的董事們打好關係，而我接觸他們時所使用的身分當然也是假的。是若帆特地幫我設計的，是個位於荻家旗下的子公司，某間建設公司的老闆。

　　至於我的易容則是由若綡幫我打造，變成一位金髮、身材爆好的絕世美女。那天晚上還把在咖啡店念書的黎曉給嚇傻，他邊嘟嚷原本的悅荫比較可愛、這種金髮美女滿街都是之類的閒話，邊扯我的金髮。等我把易容的部份給拿掉，和他一起回梨家本邸時，他才願意抱我。真搞不懂這個平常交往對象都是美女的傢伙腦中到底有什麼問題。

　　另一方面，黎曉平常念書時，就使用之前嘉祐的房間，或是平常會在客廳邊用電腦邊看電視，偶爾在我進來時和我寒喧幾句我就離開了。

　　早餐我們總是得一起吃，才不會被其他人給懷疑，出入自然也是一同出入，只是一出梨家大門，我們就各忙各的去了。

　　黎曉在聽完這段過去後，從我背後將我給緊緊摟住，他的體溫是如此的讓人心安，讓我感到安心。

　　「黎曉，你說梨悅熙他是不是很恨我？恨我搶走嘉祐及脩嬅，恨我毫不留戀地將他送走。」我靠在黎曉的胸膛上，兩人都面向落地窗，而我的視線停在落地窗外的蔚藍天空上。

　　黎曉磨蹭著我的頭頂，溫柔地開口，「我不覺得他會恨妳。因為妳們家最後變成怎樣，也證明了當初將他送走，以免他跟著捲進那件事裡，是正確的決定。」

　　「可是如果當時他在我們家，他會更快反應過來，而打電話給嘉祐求救，也許事情不會惡化到這地步。」我繼續說著，「也或許奶奶會因為他在我們家，而決定拜託梨老爺幫幫脩嬅，她的人格分裂就不會到現在這麼嚴重了。」

　　黎曉深深地嘆口氣，「可是那些如果都已經不存在了，因為事實就是發生了啊！」

　　我虛弱地笑了笑，「別說了，快吃吧！等等我還要請你教我怎麼看股市圖呢！」

　　「教妳是可以，可是妳等一下也得跟我說現在是怎樣的一個情況。」黎曉毫不留情面地開出條件，叉子還在我面前晃動著。

　　「你指的是梨悅熙的事情？」

　　「我指的是梨家所有妳知道的事情。」

　　我又是一個深深的歎息聲，為什麼黎曉他總是這麼難搞啊？看來我當真什麼都要對他吐露了，本來將他帶來梨家並沒有要讓他知道這麼多事情，現在依他這好奇心態，包准會要求我全數告訴他的。

　　想到此，我的頭又疼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