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黎曉這番話給深深震懾住。
我總是告訴自己,我能夠放下悅荫,我能為了荻家當家一位,心狠到傷害任何人,並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
只為了荻家當家一位。
可是這是事實嗎?
還是,只是一場對自己的欺騙?
曾經有一次,我和悅荫在一場梨家和荻家的商業會議上相遇,那時她已經回去梨家,且許久不曾和我聯絡,因此當那天她跟著梨悠久一同前來時,我內心深處可說是欣喜若狂。
我想和她說話,卻完全沒有那個機會。除了梨悠久特別防備我外,那場會議是兩家的重要合約的商議,也讓身為重點人物的我,根本無法單獨和她交談。
只是當我中午休息時,剛從洗手間出來竟就遇到站在樓梯口的她。
「很久不見了呢,黎璿。」
見她笑著向我打招呼,我僅是點點頭,在這種公開場合,我一向不喜歡表現太多,儘管內心有多喜悅。
「你還是一樣冷漠呢。」
我猜不透她特地在這種地方將我攔下來的用意,「悅荫。」
她聽到我稱呼她的名字,還是一樣一派天真的對我微笑,「嗯?」
我尷尬地將頭轉開,「不,沒事。」
其實,只是想稱呼她的名字罷了,當下並沒有其他意思。
「黎璿,你忘了吧?」
看著她的背影在門前停下來,「嗯?」
「你曾說過,」她低垂著頭,貼在門板上,幾乎是用低喃的語氣再與我交談,「『我會在必要的時候助妳一臂之力,我願意和妳一起夾擊他們。』[1]」
我猛然一震,我確實記得這句話,在我帶著她離開荻家本邸,她和我道別前往梨家前,我曾經承諾過她的話,我卻怎麼也不相信她居然還記得我當初的這句話。
「悅荫,我那是——」
「我知道。」
她輕巧的打斷我後面的話,臉上的表情平靜到不可思議,這樣的反應反讓我不禁恐懼,難道她知道了什麼?
「上次讓你幫我簽遺囑時,我就知道了。」她說,「你一直都支持梨悠久,不會因為我改變。」
我幫她簽遺囑是在我說出那句話之前的事情,難道說她在被我帶出荻家本邸,和我溫存的那幾夜,其實也都是在試探我?
明明記得那天我答應表面上幫助她,事實上仍是支持梨悠久,卻還是假裝不知,讓我自己說出會幫助她的承諾?
更何況在她這陣子和梨悠久相處下,應該也會從梨悠久那裡得知我和他的合作有多密切。
「黎璿。」
「什麼?」
在樓梯口的她,因為燈光昏暗,所以我無法清楚見到她的表情,只是她嘴角的笑容帶著一絲絲的苦澀。
「你曾經承諾過我很多事情,最後你履行過幾件呢?」
我被她這話問得猛然一震。
年幼時,我承諾過她,我曾經承諾過她會以未婚夫的身分好好保護她。
再次相遇後,我在醫院承諾過她,會帶著她遠離這一切,去一個沒有人能傷害她的地方去。
再之後更承諾願意成為她的後盾,答應讓她利用我去對付梨家的其他人。
我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
因為我承諾過她的事情,一件都不曾履行過。
「我並沒有怨你的意思。」她看穿我的狼狽,笑著說:「我也不曾想過要你改變什麼,只是我想拜託你,這是我這輩子唯一拜託你的事情。」
她是第一次主動拜託我事情,我全身緊繃,「什麼事?」
「……只要一次就好,給我一次的機會,讓我有機會擊倒梨悠久。」她的聲音充滿懇求,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求我,「如果那次機會沒有成功,我會放棄。之後你就算幫助梨悠久,我也不會怨恨你。」
我最後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點了頭,而她開心的露出真心的笑顏。
只是她那時怎麼也沒想到,不久後,背叛她的人,再次違背我們之間承諾的人,依舊是我。
『這是悅荫她和伊家兄弟之後見面的地點和過去交談的錄音檔。』
她一直都知道嗎?
她早在當時就有預感了嗎?
知道我和梨悠久聯手,知道我偷偷監聽她和伊家兄弟的一切,甚至必要時將出賣她?
所以她先來懇求我給她一次機會,她打算利用這次機會,將梨悠久擊倒,只要我一開始就裝作不知情,她的機會就能變成她扳倒梨悠久的最大希望。
只是,我仍是違背了我們的承諾。
她在知道後,是否會怨我、恨我呢?
還是,仍是裝作不知情的承受著我對她所做的一切傷害……
原來,每次違背對她的承諾,每次欺騙自己可以不在乎的傷害她,最後卻發現,那些欺騙、那些傷害,都會回到自己身上,傷得自己遍體鱗傷,一路上最痛的仍是自己。
『欺騙自己,傷的最重的也只會是自己而已。』
[1] 三部曲 Ch.66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