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這女孩子因為冬天天氣寒冷，雙頰被凍的紅通通的，身上穿著一件咖啡色的外套，仰著頭偷看一臉錯愕的張凱鈞，「你怎麼了？」

　　「妳從哪跑出來的？」一想到自己該不會從唱歌完到剛剛都被跟蹤，心裡就不是很高興。

　　她指了指酒吧的大門，「那裡。」

　　張凱鈞覺得自己會問她這問題根本就像是白痴，「這一百塊拿去，幹麻給我？」

　　「剛剛你唱歌的小費啊！」

　　「我今天沒唱歌，我是來拿下週的班表的。」他鄙視這個假粉絲。

　　沒想到謊言被拆穿這女孩子也沒有生氣或是尷尬的表情，反而露出笑容，「真的呀？你下週什麼時候唱？」

　　他在她湊過來要跟著看手上的班表時，發現她的褐色外套有許多油漆，「妳剛做什麼去了？」

　　等他回神，才驚訝自己幹麻這麼多管閒事。

　　「啊，我……」她想了一下，「我覺得外套這顏色好單調，染了一下色，漂亮嗎？」

　　醜死了。他想。「妳一百塊拿回去。」

　　「為什麼啊？我想給你小費啊！」

　　「我不需要。」

　　「欸？」她皺眉，接著又問，「那聖誕節的那個卡片，我可以寫給你嗎？」

　　他知道她說的是酒吧舉辦的聖誕節活動，十二月來店內消費滿一定的金額，就能得到一張卡片，卡片是讓客人寫給自己喜歡的駐唱歌手，也以此來判斷店內哪位駐唱歌手的人氣最高，時薪也會隨之調整。

　　他早就知道自己拿到卡片的數量八成會墊底，畢竟他是裡面最不起眼的駐唱歌手，而且今天酒吧老闆特地找他過來，也是因為這件事，今天是聖誕夜，他拿到的卡片不超過十張，其他歌手拿到的數量都至少有五十張。

　　「不用寫給我了，寫給其他歌手吧。」

　　「我幹麻寫給其他歌手？」

　　「那妳又幹麻非寫給我不可？」

　　「哦，因為你看起來需要鼓勵啊。」

　　他臉色大變，「不用妳同情我。」

　　「我才沒有同情你，每次我點開心的歌要給你唱，你都不是很高興，不然就都故意跳過，我就覺得你不是不喜歡開心的歌，而是不喜歡唱歌這件事，所以就覺得很奇怪，那你幹麻來當駐唱歌手呀？」

　　這番話讓正在將一百元塞回她手上的張凱鈞動作一僵。

　　「工作和興趣本來就是兩回事。」

　　「所以你是缺錢才當駐唱歌手的？」

　　「嗯，算是。」

　　「那我包養你好啦！」

　　他差點沒被這女孩子氣死，「妳在胡說八道什麼？」

　　「哈哈我說笑的。」她擺了擺雙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接著看著巷弄口走過一對環抱在一起的情侶，她倏然沉默。

　　他不懂她幹麻沉默，她又回過頭來，「那我走啦。」

　　「喂，妳的一百塊。」

　　她不理會他，只是繼續向前走，他從後面追上她，才錯愕的發現她臉上滿是淚痕。

　　他錯愕的瞪著她，「妳幹麻？」

　　她搖著頭蹲下來，將自己的頭埋到雙膝間痛哭起來。

　　他一向很擅長應付女孩子哭，因為過去常有女生用哭這點來博取他的同情，所以他都是冷眼以對，可當她蹲在自己面前哭的如此傷心時，他只注意到她外套上的油漆，以及她上次說過的話。

　　『因為我沒有朋友。』

　　「欸，妳在班上被排擠被欺負喔？」

　　她沒有回答他，因為她還在哭。

　　之後他才知道她當初是因為他在酒吧笑起來的樣子，很像她高中喜歡的男生陳宇凡，她才會特別注意到他。

　　又之後他才知道她那天在男廁外面和他見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主動找他說話。

　　更之後他從她口中聽說了她高中的故事，而她會在聖誕夜這天痛哭，更是因為這天是陳宇凡當初跟她告白的日子，也是他們兩人開始形同陌路的日子。

　　已經是第二年了，她依然為著這件事覺得難受。

　　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幹麻對她這麼好，不僅帶著她離開這狹小髒亂的小巷子，還帶她去他家。一向痛恨隱私被人知道的他，竟然帶一個才見面兩次的女生去他家休息，他事後想起這件事總是無法理解那時候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只覺得可能是因為她是自己唯一知道的粉絲，也或許是他真的是太缺錢了，需要她包養他。更主要的原因則是，他從沒想過一個人有辦法這樣單相思對方這麼久的時間，所以當他知道這一切的時候，真的很心疼她。

　　「我的確很討厭唱歌。」

　　他看著哭過後，鼻子、雙眼和雙頰都紅通通的她，「但是我一定要唱，我想要成為一位受歡迎的駐唱歌手。」

　　她已經不哭了，手上拿著一杯熱茶，「為什麼？你不喜歡的事情，誰都不可以勉強你。」

　　他沉默了許久，「妳家住哪裡？我送妳回去。」

　　她搖頭，「不用了。我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我可以自己搭末班車回去。」

　　看她起身，穿起那件滿是油漆的外套，她笑著對他揮手，「掰掰。」

　　她離開前，他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寫在一張小紙條上，塞到她手中，「給妳。」

　　他希望她能主動跟他連絡，可是從那天之後的整整一週，他都沒有接到任何一通關於她的電話。

　　他甚至特地去她的學校找，逛了一圈才覺得自己竟然如此愚蠢，這種像是大海撈針的找人方式怎麼可能找得到？

　　然後又過了一週，他考完期末考後，在教室門口遇到這兩個禮拜每天盤旋在他腦中的人。

　　「妳怎麼會在這裡？」

　　她拿著兩張免費的電影票在他面前搖了搖，「要不要一起去？」

　　「啊？等等，我連妳名字都不知道欸！」

　　「楊心頤。」她露出淘氣的笑容，不僅張凱鈞因為這笑容而看傻了眼，就連周遭經過的兩位男同學也竊竊私語道，「好可愛的女生。」

　　「好。」

　　從他答應的這天開始，他們兩人在寒假開始，關係有了明顯的進展，他在知道她高中發生的事情後，只覺得她其實是個很寂寞的人，就連大學也因為有當初那間高中考上的人，導致她在大學還什麼都沒做，就被傳的很難聽。但是她還是很堅強獨立，一個人過得很快樂，直到她遇到了笑起來跟陳宇凡很像的他，終於再也無法故作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