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陳宇凡看診接近尾聲，低垂著頭將今夜的病歷又看了一遍，這時一位護士敲門後走了進來，「陳醫生。」

　　「嗯？」他頭抬也不抬。

　　「有位小姐從你剛開始看診到現在都坐在外面等你，我想說你看診也要結束了，先進來跟你說一聲。」

　　陳宇凡一愣，一位小姐？是上週週末才一起吃過下午茶的小米？還是在知道蕭駿的事情後，就每天晚上通電話的蕭苑？可是他們昨晚通電話時，她沒說過今晚要來找他啊。或是其他女性朋友？

　　「好，我知道了。謝謝妳。」

　　等他門診結束後，已經接近半夜十二點，他脫下醫生袍，帶著疲倦的表情走出看診間，就看到坐在外頭長椅上，正低垂著頭的女人。

　　那人彷彿是聽到腳步聲，一仰起頭來就和對方四目相接。

　　「啊，你結束了。」

　　陳宇凡除了看到她的那瞬間閃過一抹詫異之情後，緊接著是有些冷漠的表情，「妳什麼時候來的？」

　　「下午四點多吧。」她站起來，「呃，我想跟你談一談。」

　　「我以為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心頤。」

　　從上次他到楊心頤大樓的門口和她不歡而散後，兩人已經有整整兩週沒有接觸。

　　「我很抱歉上次這樣對你。」楊心頤表情有些困窘，「我覺得我們……」

　　「其實妳說的一直都沒錯。」

　　「啊？」

　　「如果我是妳，一個十年前把我害得這麼悽慘還被眾人誤會的王八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說嘿，我們可以當朋友啊！畢竟事情都過了十年了，妳怎麼就是放不下呢？」陳宇凡這番話隨著他脫口而出，楊心頤的表情也越來越尷尬，「我一定很想當場賞對方一個巴掌然後再也跟對方沒有瓜葛。」

　　她皺起眉來，正要開口，他又繼續說，「我真的想過了，這一切完全是我太過份了，所以就這樣吧。」

　　她問：「什麼意思是就這樣吧？」

　　「就是我們恢復過去的關係，不要再有瓜葛。」陳宇凡本以為這些話說出口時，自己也能平靜對待，沒想到內心卻彷彿有種要將自己心臟撕裂成兩半的痛楚，讓他整個人差點連話都說不完整。

　　當他對上她那錯愕、複雜的眼神時，他竟感到另一種讓人難過的感受，可是他不能心軟，不然他只會越陷越深，他不想傷害她，可也不想讓自己難受。

　　「……張凱鈞跟你說了什麼？」

　　楊心頤這番話不僅讓陳宇凡全身一震，就連對方那隨之而來的平靜的表情也令他感到疑惑。

　　「妳這時候倒是願意主動提起張凱鈞了？」

　　想到上次分開時所說過的話，楊心頤緊張的抿了一下下唇，「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是張凱鈞這件事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是啊，分手了，就連妳曾經懷過他的孩子流產都過去了，是不是？」

　　不過十年的時間，他以為十年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可當他真的經歷過後，才發現這十年並不是真的那麼長，彷彿只是一眨眼，但是當他和楊心頤這陣子的相處，以及發現她這十年所發生的一切，他才發現，十年真的很長，長到他已經要不認識她這個人了。

　　「……你、你怎麼會……」她震驚到嘴巴都忘了要合上。

　　陳宇凡只是冷眼以對，「呵，我怎麼會知道是嗎？結果妳就只在乎我怎麼會知道。我過去這十年的一切都對妳坦承以對，蔡雅芬、我哥哥，所有的一切。而妳卻只在乎我怎麼會知道妳那些不想告訴他人的醜陋事！」

　　楊心頤臉色微變。

　　「妳不會還想告訴我，其實妳已經結婚了，對象就是妳一直有保持聯絡的張凱鈞吧？」陳宇凡冷笑，「妳覺得我很蠢吧？還是妳一直都這樣？已經有張凱鈞這個男友了，卻還是和前男友交往，然後再假裝在我面前為前男友劈腿而導致的分手哭的傷心無比，好讓我心軟。」

　　「我……」她雙手緊緊繳握著，「宇凡，你真的誤會了，我……」

　　「我誤會了？請問我誤會什麼了？」陳宇凡真的很不喜歡只有這種時候，她才願意稱呼他的名字，才願意表現出兩人真的認識，而不是像過去總是假裝兩人沒有瓜葛的那種模樣！

　　因為陳宇凡的聲音以及楊心頤的話，讓周圍經過的病人與護士小姐們都忍不住打量起他們兩人來，畢竟一向很受醫生護士及病人歡迎的好好先生陳宇凡，這時候竟然會在醫院內，對一個女孩子如此兇狠。

　　就連同樣排班在這時候的蕭苑也因為其他實習醫生，一起拉來看熱鬧，她一看到楊心頤和陳宇凡站在一起，表情也是變得十分難看。

　　「我和凱鈞不是你想的那樣。」楊心頤總算鼓起勇氣將話說出來，「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要將我和他的事情跟你說清楚。」

　　「說清楚？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陳宇凡不吃她這套，「妳懷過他的孩子還流產過一次，然後妳一直都和他密切來往，聽說過去他還為了孤立妳，讓妳的朋友與妳反目。請問我還需要知道什麼？知道妳和他復合？」

　　「你……」楊心頤好想哭，可是在眾人面前，她強烈的自尊心卻不容許她在這時候示弱，「你是在乎我流產過，還是我和張凱鈞的過去？」

　　陳宇凡沒料到她會這樣質問自己。

　　楊心頤突如其來的咄咄逼人，讓陳宇凡有些招架不住，「你是覺得我懷孕流產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還是和張凱鈞交往的事情沒有告訴過你？」

　　「張凱鈞……」旁邊的蕭苑聽到這個名字，「就是他害死我哥的！就是他！當年楊心頤妳就是這樣劈腿我哥的！」

　　沒想到蕭苑也會在場，楊心頤錯愕的看著蕭苑直接衝過旁邊的人群，上前來打了楊心頤一個巴掌，不僅陳宇凡驚愕無比，周圍不明所以的圍觀人群也發出驚叫聲。

　　「妳現在還和張凱鈞那個賤人在一起是嗎？」蕭苑打完巴掌後，不給楊心頤回神的機會，立刻大笑起來：「果然是絕配啊！你們兩個都一樣！都一樣骯髒！」

　　楊心頤一手撫著自己被打的側頰，表情有些失落。

　　陳宇凡卻已經護到楊心頤面前，「蕭苑！不要這樣。」

　　「學長！」蕭苑一看到自己喜歡的人擋在自己這輩子最討厭的人面前，內心就是一酸，「你明明知道是她害死我哥的！你為什麼又要護在她前面！你也聽到了，她現在還是和張凱鈞在一起！她根本沒有將你放在眼裡啊！」

　　陳宇凡說不出話來，因為他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愛上一個不曾將自己放在心裡的人，內心竟會是如此的痛苦，那是一種愛情中最苦澀的感受。

　　十年前他輸給楊心頤一次，十年後他又再次輸給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