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時候妳不離開我,也許我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

  羅席野和萊茵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兩人能清楚的感覺到彼此身上的體溫與氣息,萊茵一如他印象中的那樣清淡,那樣讓人難以忘懷。

  「你還是不懂我為什麼要離開你,我以為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能讓你知道,讓你想清楚。」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羅席野緊緊捉著她,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她又要逃掉,「因為在我剛剛看到妳主動幫助亞契博得的同時,我就開始恨妳,也永遠無法原諒妳。」

  萊茵靜靜的注視著白淨的雪地,「既然已經如此,那我們也不需要再見面了。」

  「我恨妳,恨到恨不得當年不曾幫助過妳。」

  她苦澀的笑了,「席野,你這又是何苦?大魔法師很辛苦,如果可以,我——」

  「妳想說什麼?希望我繼續擔任無止境的亞洲魔法師?希望我不要捲入這麼多紛紛擾擾裡面?」羅席野打斷她的話,「萊茵,妳已經離開我了,是妳選擇的,而我們都做了選擇,怨不得我。」

  「我不會怨你,我怨的是我自己……」

  「是啊,妳是該怨妳自己,這一切都是妳造成的。」羅席野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並不狂妄也不猖獗,只是笑得悲傷,「我們的那五十年,終究還是比不上妳在歐洲身為天空魔女的歲月。」

  她感覺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已經消失,對方的背影就像好幾十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樣堅強、孤獨,卻也那樣寂寞。

  眼淚靜靜的滑下她的臉龐,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好冷,整個世界都好冷。

  將這些對話一字不漏聽進耳裡的亞契,緊緊握著自己的拳頭。

  溫暖的客廳,只有兩人的身影在橘黃色的燈光下移動著。

  「前晚為什麼不直接跟羅席野打?亞契,只要我們聯手,加上那些國家魔法師,那些笨蛋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啊!你這樣婉轉的找了一個比試的方式,讓羅席野有機可乘,你——」

  「不。」

  在廳內來回走動的丹尼爾,錯愕地看著斬釘截鐵打斷自己的亞契,「羅席野已經跟幾年前不一樣了。在這次宴會上,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魔法氣息變得龐大,不僅有許多我從沒看過的魔法,恐怕還隱藏了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在宴會上——」

  「羅席野是故意的。」

  「故意的?」

  「他故意不跟我硬碰硬,接受我的條件。是因為他這次只是單純想知道我受傷後,法力恢復到了哪裡。好為下次的反撲做準備。」

  丹尼爾的表情從憤怒轉變為擔憂,「那麼羅席野這次請我們去會商,平息關於你不適任大魔法師一位究竟有什麼用意?」

  「世界已經大亂了,丹尼爾。」

  亞契的話,他的聲調,就像是在嘆息般,那樣輕,那樣寒冷,「英法百年戰爭才剛結束,德國、義大利就開始作亂,亞洲諸國有開始出現戰火,羅席野的目的已經達成。」

  「他哪有達成?」

  「在將我打傷後,利用我們的注意力放在大魔法師一位上,讓人類、各國之間的戰爭越演越烈,很多魔法師更死在戰亂之中。」

  亞契的位子距離窗戶極近,在燈光的照映下,他如墨般的濃厚影子,拖的好長好長,「我們被迫選邊站,丹尼爾你是歐洲魔法師,你甚至得面對德國和英法兩國,兩邊的選擇。」

  丹尼爾早就知道世界大戰已經爆發,他很努力想要透過自己的力量平息這件事,可是不管他這一年半來如何努力,歐洲諸國的矛盾卻只是不斷的加深,他根本無能為力。

  更因為亞契受了重傷失蹤,魔法界陷入爭權奪利、相互批判的混亂之中,讓他顧此不暇,根本無法再去干預人類部分的世界大戰。

  「亞契,羅席野這麼做已經太超過了!我們魔法界不該介入過深,這怎麼看都知道是他挑撥離間,是他讓各國——」

  「知道有如何?要制裁他嗎?」

  亞契的話幾乎毫無溫度可言,「他擔任亞洲魔法師的時間遠遠超過我上任的時間,這種時候將他換掉,只會引起更多風波和紛爭,亞洲的戰爭更會不斷往外擴散。」

  「可是我們不能就這樣放任他啊!」丹尼爾才剛說完,窗戶外就出現一個敲打玻璃的清脆聲,他隨手一揮,木格窗戶便朝兩邊打開,一隻雪白的鴿子便飛了進來,停駐在丹尼爾的手上。

  亞契一手托著自己的下顎,看也不看那隻由白雪所變成的傳信鴿。

  丹尼爾手上的白鴿在將訊息傳給他後,便憑空消失不見,他緩緩抬起頭來,「亞契……土耳其宣戰了。」

  亞契眼神一暗。

  「是羅席野,他故意將宴會辦在土耳其這種歐亞交界處,我以為只是為了公平,沒想到他用宴會當作掩飾,跟土耳其的領導者接觸,慫恿他們發動戰爭……」

  「事情已經發生那就沒辦法了。」

  亞契的神色讓人看不出他此時心裡的想法,「只能盡力挽救了。」

  「怎麼挽救?」丹尼爾熱愛歐洲這塊土地的心比誰都還要強烈,如今發生世界大戰,戰火還是在自己最心愛的土地上,這種事情足以讓他感到無比心痛,「亞契,羅席野甚至殺了南美魔法師啊……」

  這種事情亞契自然也知道,那天晚宴後,南美魔法師突然暴斃,霧裡看花的人不明白他真正的死因,可是像丹尼爾、亞契和海雷丁這種人,早就看出是羅席野動的手。雖然沒人知道真正的原因為何,為什麼同樣是在比試中落敗,非洲魔法師沒被殺害,南美魔法師卻死於非命。

  「我雖然是大魔法師,可是我幾乎沒有權力了。」

  亞契淡淡地注視著說到激動處就會雙手在空中揮舞的丹尼爾,「你知道的,丹尼爾。現在就算空有一身魔法,也無法讓人信服,尤其現在大戰已經爆發。」

  「難道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丹尼爾痛心的倒到另一張沙發上,「戰爭會死很多人的啊……」

  之前亞契就從丹尼爾那裡聽過關於丹尼爾自己過去的事情,他的父母死在貴族之間彼此的戰爭之中,那種痛苦,在他得到歐洲魔法師一位後,就很努力讓和平降臨在這片多國並立的土地上。

  只是現在,過去的努力都白費了。

  「若我去和羅席野動手,或許有勝算。」

  亞契淺栗色的眼底,漾著一片陰影。

  「那是不可能的。」

  出聲的是不該出現在客廳裡的萊茵,她那頭金髮已經隨意披在肩上與腰間,臉上的神情不同以往的溫柔婉約,而是凝重萬分。

  「萊茵。」丹尼爾趕緊站起身來,「這麼晚了妳怎麼——」

  「你們就算聯手也是不可能贏過席野的。」

  萊茵打斷丹尼爾的話,蔚藍色的眼珠直直對上亞契那深邃的視線。

  丹尼爾走上前去,「妳在說什麼?亞契是大魔法師,羅席野只是——」

  「只是亞洲魔法師嗎?」萊茵轉過頭來,盯著丹尼爾,「他雖然頭銜是亞洲魔法師,可是自五十年前,他就已經將亞洲的魔法全部修習完成,更甚著修完其他洲的傳統魔法,丹尼爾,就算你和他都用自己最擅長的歐洲體系的魔法鬥,他都不見得會輸你啊。」

  「萊茵,妳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丹尼爾困惑地問,「羅席野和妳……」

  她低下頭去,輕聲道:「我認識他。」

  「妳認識他?那妳怎麼都沒有跟我們說?」

  「因為沒有什麼好說的。」萊茵苦澀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們不喜歡他,那又有什麼好說的?而且我在離開亞洲後,也算是跟他分別,我向天發誓不再與他見面。」

  「為什麼?」

  這次開口的是亞契,一旁的丹尼爾不敢置信的瞪著前者,似乎是很訝異平時對他人事情毫不在乎的亞契,這次竟然會主動提問。

  「不要跟席野鬥法,拜託你……」

  萊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懇求的語氣道:「你知道結果的,所以……」

  「知道結果的?」丹尼爾像是聽出什麼端倪,「難道亞契當初你會受這麼重的傷,就是被羅席野親手暗算的?」

  萊茵沒有回答,但是丹尼爾也從他們的反應察覺其一。

  「我得阻止他。」

  亞契平靜地說,好像他們的內容不是他會死於一場戰鬥中,而是書本上的一段無意義的文字,「若是讓他成為大魔法師,這個世界只會更危險。」

  萊茵臉上難得出現驚恐的神情,「可是你會死的,你不可能贏過席野的。」

  「妳倒是將這種話說的很肯定嘛。」亞契從本來窩坐的沙發上起身,直直走向她,那氣勢與壓力,讓萊茵不得不往後退步,「聽起來,妳非常了解羅席野啊。既然如此,那在警告我之前,為什麼不去警告羅席野?」

  萊茵被他逼的只能貼到掛滿畫作的牆壁邊,「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亞契的聲音毫無溫度,臉上的表情更是格外陰沉,「那夜妳和他在雪地中的談話,好像兩人過去過從甚密,既然你們交情匪淺,妳又為什麼在這裡?不留在他身邊?還是其實妳是間諜?跟我和丹尼爾所說的話都是謊言?」

  「不是這樣的!」萊茵終於鼓起勇氣回答,「我和席野已經分開了,我會在這裡,是因為我想要過平靜的生活,我想要放棄那些過去,所以我在這裡。我從沒有要幫助誰的意思。」

  「我怎麼知道妳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我也不希望席野變成現在這樣,看到他這樣,我很難過。」

  「妳說的話根本——」

  「亞契!不要這樣!」

  一個力道將本來逼迫萊茵的亞契整個人往旁邊撞去,等亞契穩住身子,才發現是丹尼爾站在自己身前,「萊茵這麼善良的人是不可能幫助羅席野的,他們會認識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些什麼,而且她也說了,她回來是想過平靜的日子,是我們把她捲進來的。」

  「哼,你那天應該聽聽他們兩個人在雪地中說了什麼。」

  亞契冷笑著打量臉色慘白的萊茵,「她早就知道去會遇到羅席野,卻還是跟我們去,最後還和他見面,我懷疑他們根本是——」

  「席野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

  萊茵的雙手護在胸前,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臂,「你們不要再誤會他,因為他會想要當上大魔法師全是為了救我!」

  丹尼爾驚訝的瞪著萊茵,亞契的表情也是異常陰暗。

  「我早就該死了,他這麼做全是為了挽救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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