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沒有讓黎曉打地鋪,因為家中沒有多餘的棉被,好吧!其實是有,只是都被脩嬅拿去給她帶回來的男人蓋了,所以我只好讓黎曉跟我睡同一張床。

  黎曉在洗完澡進到我房間時,一邊用毛巾將他的頭髮搓乾,一邊往門外望了幾眼,「梨脩嬅今天晚上又帶另一個男人回來呢!」

  我沒有對這個話題多做評論,應該說從十年前的那件事之後,她就常帶不同的男人回來過夜,我跟嘉祐早就見怪不怪了。

  「好怪,這樣子妳父親都不會生氣嗎?」黎曉看我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便含怨地對我說,「妳還在生氣嗎?」

  我從抽屜中拿出一支許久沒用的吹風機,「過來,我幫你吹頭髮。」

  黎曉看我沒有生氣的意思,就開開心心地坐到我前面的椅子上,讓我幫他將頭髮吹乾,「我還以為妳生氣了。」

  「你頭髮這麼長,不吹乾很容易頭痛。」我邊吹邊說,「還有,不要再討論我們家的事情了。」

  黎曉從化妝鏡中偷瞄我的表情,「好。」

  看他這樣我的心突然難過起來,他心中應該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吧?他應該很想知道我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們家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而我總是不斷將他往外推去,總是不讓他進到我的世界裡。包括伊家兄弟、嘉祐及脩嬅、四年前的事情。

  是,我的確很倔降,我的確很閉俗,可是那並不代表我不愛黎曉啊!

  也許若聖及嘉祐說的對,我不應該總是把黎曉當作小孩子看,我應該把他當做徹底的男人看待。

  就像我跟前男友交往時,我跟若迴同居時,我對他們何嘗不是掏心掏肺、什麼都據實以報?

  為什麼跟黎曉不行呢?

  真的是因為他的年紀比我小嗎?

  「啊!你幹嘛啊?」他突然往後仰,整個人貼在我身上,害我被嚇了一大跳。

  「因為看妳在發呆啊!而且都只吹我左邊的頭髮,那邊很燙欸!」

  「對、對不起。」我趕緊心虛地吹起他右邊的頭髮。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好了。」等我將他的頭髮完全吹乾後,我隨手揉了一下他那頭紅棕色的頭髮。

  黎曉起身伸了一個大懶腰,然後就爬上床去。

  我將吹風機收好,並順手關掉房間的電燈,跟著他爬上床。

  「啊,好累。」黎曉在我進到被窩裡時,伸手將我抱住。

  我才剛要開口,另牆外傳來脩嬅和另一位陌生男子的粗喘聲。

  緊貼在黎曉胸膛上的我和他都是一陣尷尬。

  「悅荫,脩嬅很開放呢!」黎曉突然笑著化解了我們之間的尷尬,「跟妳相比,她還比較像妳女兒呢!」

  我任由黎曉摸著我的頭髮,不怎麼高興的回答,「她本來就很孩子氣,那麼喜歡,你現在闖進他們房間啊!我保證他們會熱烈地邀請你的。」

  黎曉在黑暗中嘆氣,「妳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我好奇地抬頭,「脩嬅很有魅力,之前若凌哥還曾經對她心動過呢。」

  「伊若凌?」黎曉驚訝地重複這個名字。

  「啊,我不小心說出來了,不可以說出去哦!」我捏了一下黎曉的鼻子。

  黎曉吻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倒不覺得她這麼有魅力。」

  我追問,「為什麼?」連我自己身為女人都覺得脩嬅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如果我是男人,一定會把她呵護在手心上的。

  「不知道,我就覺得她很詭異。」

  這是第一次有人用這種詞形容我媽。「詭異……」

  黎曉不屑地撇撇嘴,「就感覺她有點假,而且她根本就是餓虎撲狼吧?只要是帥哥她都可以接受。」

  「你還不是一樣,只要是正妹通通都要。」我也學他撇撇嘴,卻被他捏了一下臉頰,「好痛。」

  「妳不是正妹我還不是愛的要死?」

  黎曉也太過份了吧!居然反過來攻擊我!

  「你在大學時就跟這麼多學姐那麼好。」想到這個我心裡就有氣,都名草有主了,怎麼還這樣子在外面拈花惹草呢!

  黎曉聽出我不滿地語氣立刻輕拍著我的背,「我也只是跟她們客套客套而已啦!而且誰叫我的女友那幾天避不見面,又不接我電話,也不看我簡訊,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消失在這個地球了呢!」

  我的頭往上一頂,剛好撞到黎曉的下巴,「是誰先的啊!」

  黎曉一聽突然異常激動地反駁,「誰叫妳不跟我住!」

  「拜託,我要是跟你住還得了,不是擺明被你給吃了嗎?」

  之前他沒對我做什麼是因為我們還沒開始交往,現在交往不到一個月,他根本就越來越超過了。我要是真的傻傻的跑去跟他住,晚上會發生什麼事我根本都不敢想了。

  黎曉聽出我話中的隱喻,他突然竊笑起來,「那,我們現在就來吧!證明跟我住沒有問題,我到哪裡都能把妳給吃了。」

  說著他的手就開始滑進我的褲子裡,我則機敏地在被窩中抓住他的手,「欸欸欸,拜託不要跟隔壁房間的那兩個人一樣好不好。」

  黎曉不在乎手被我制止住,開始咬起我的耳朵來,不只純咬而已,還用很煽情的方式舔起我的耳朵來。

  「不要再鬧了啦!」我覺得我的臉正在發燙,是房間溫度太高,還是我棉被太厚啊?

  這時牆的另一邊又傳來一陣急促的喘氣聲,還有走廊上東西滑過的聲音。我知道那是輪椅經過的聲音,在輪椅聲離我們越來越遠時,我突然覺得內心一陣酸楚。

  黎曉發現我突然沒了動靜,一手拍了拍我的臉頰,「悅荫,妳還好嗎?不舒服嗎?」

  我抬眼,正好在黑暗中和黎曉那雙漆黑閃爍的黑眸對個正著。

  「還好。」我往旁邊無垠的黑暗望去。

  心不斷地往下沉。

  「怎麼了?」黎曉疼惜地看著我。

  我的眼淚突然無法遏止地流了出來,黎曉的手觸碰到我臉上的淚水立刻驚慌失措起來,「悅荫,妳怎麼了?我哪裡弄痛妳了嗎?」

  「嘉祐他……是怎麼忍受這每一個漆黑的夜晚……」

  黎曉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悅荫,脩嬅她……這麼恨嘉祐嗎?」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將黎曉給抱緊,讓我的眼淚沾濕在他的T恤上,「脩嬅她……其實是無辜的……」

  曾有人說過,脩嬅她水性楊花。曾有人說過,脩嬅她是狐狸精。曾有人說過,脩嬅她是個放蕩的女人。曾有人說過,脩嬅她很多很多難聽的傳聞。

  每當他們這樣說脩嬅時,我都無法幫她說話,因為我知道,那些都是事實。

  「可是……」

  黎曉也將我緊緊抱住,「悅荫,如果很痛苦的話,那就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說,我這次一定要說!」

  黎曉輕嘆著氣,我隔著那件薄T恤,聽著他那規律的心跳聲。

  「黎曉,如果有天我以像脩嬅這樣的形式對你,你會怨我嗎?」

  黎曉漆黑的雙眼讓我看不見他眼底真正的感情,「妳是快樂的嗎?」

  我的眼淚模糊掉我的視線,「……快樂。」

  「那我會選擇靜靜地承受這一切。」

  黎曉選了和嘉祐一樣的路,這是否代表他們兩個就某方面是很相像的?

  「你知道我很多事了,我這次說什麼都要告訴你接下來的這件事……」

  如果說出來,我的痛苦真的能夠減少幾分,那我願意說。因為過去這十年來,這沉重的壓力壓的我好痛。過去這十年來,嘉祐他沒有了脩嬅,獨自面對每個孤獨的夜晚,那種痛,我也想幫他承受,可是……我辦不到。

  所以我只能化這種痛為力量,轉而去讓那些當初害我們家變成這樣的人,也嘗到一樣的痛。

  我深吸一口氣,十年前的事情,也是該讓黎曉知道的時候了。

  被梨家所隱瞞,被上流社會所不齒,那段令人悲傷的過去。

  我願意將心中的傷口再撕裂開來一次,因為對象是黎曉。

  靜謐的沉默,黎曉輕拍著我的背,他口中哼著某段美國童謠。

  「黎曉,我和嘉祐及脩嬅只是房客,我們不是家人,所以我們互稱彼此的名字。」

  他保持著沉默。

  「至少在脩嬅的心中,她是這麼認知的。她的世界中,是沒有孩子和老公這兩個詞的。」

  我耳邊彷彿能聽到十年前的那年冬天,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那陌生恐怖的人心,以及深不見底的徹底絕望。

  身邊那如鵝毛般輕盈的雪花靜靜地在夜空中飛舞著,我蒼白的臉頰被寒天凍的僵硬,冰冷刺骨的天氣幾乎讓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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