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黎曉並肩走在前往荻家宴會的走廊上,荻家的走廊不外乎富麗堂皇,奢華程度令人不敢恭維。

  看著那牆壁上的壁紙,及牆上所掛的畫作,都是當代知名畫家的作品,一幅畫的價值少說也有數百萬。偶爾我的手會輕碰走廊上的擺設,例如我碰了一個太獅少獅鈕方章。黎曉便輕描淡寫地告訴我,那價值並不便宜,要我小心些。並隨手指了一個翠綠色的花瓶,說那個要價至少一百萬。我一聽到那些東西這麼昂貴,只好趕快將手收回來。

  「妳的一舉一動都要特別小心,因為荻家長輩們都會在,妳可別太超過了。」黎曉邊提醒我邊牽起我的手。

  我抬起頭一臉嫌惡地問:「幹嘛牽我的手?」

  「我們是情侶,妳忘了嗎?」

  「可是你有雅婷了啊!」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任性地說出這句話。

  果不出我所料,黎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好像我說了什麼不可饒恕的話一樣。

  見他這樣子,我忍不住再次頂嘴:「幹嘛那張臉?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妳要是敢在我面前再提一次雅婷我就讓妳好看。」黎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

  「喔。」我停頓了一下,「你最近跟雅婷又吵架了哦?」

  我知道我這樣很欠打,可是我實在無法忍受跟黎曉假裝是情侶,黎曉卻其實有一個漂亮且有氣質的女朋友。那種空虛的心理,讓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黎曉生氣地把我手給甩開,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我,繼續快步地走著他的路。

  為什麼?我這時候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空虛?為什麼我會有種心痛的感覺?我明明是不喜歡黎曉的啊!這究竟是為什麼?每當我想起黎曉跟雅婷才是一對時,我就會覺得很難過……

  到了餐廳門口時,有一位保全人員向我收取邀請卡,黎曉遞出兩張邀請卡,但仍是連瞧我一眼也沒有。我只好靜默地站在一邊。

  「小姐,妳位子在那邊。」那位保全人員對我指了一桌都是女生的桌子。

  我往那邊看去,忍不住皺起眉頭,「我不能跟黎曉坐嗎?」

  「這個……」他為難地看著我,「但是荻家的人是一定要一桌的,而妳跟荻家的女孩子一桌有什麼不妥嗎?」

  我知道他們將我安排與荻家女孩子坐一桌,已經是對我莫大的恩賜了,可是……

  「不是不妥,我真的不能跟黎曉坐嗎?」

  可是我壓根不想跟荻家的女生們坐啊!她們看起來就是很不友善的樣子。看看她們那做作地掩嘴,講八卦的模樣,嘖嘖。

  「這個……」保全人員一臉為難地看著我,「我想應該是不行吧……」

  黎曉在一旁冷淡地盯著我解釋道:「要坐我們那桌的女生除非是要嫁來荻家的,否則是不能坐我們那桌的。」

  「所以坐你們那桌的女生都是你們的未婚妻囉?」我訝異地問。

  黎曉一臉妳怎麼這麼遲鈍的表情,冷哼道:「不然呢?」

  我緊咬著下唇,我是千萬個不想跟荻家的女性有所接觸,誰知道她們今天早上聽聞我的事之後,會用怎樣的眼神看待我。但我也不想因此嫁給黎曉啊!

  「請就坐吧!」保全禮貌的打斷我的思緒,並將手擺向我要就坐的方向。

  我用求救的眼神望向黎曉,但他卻絲毫不被我給打動,冷漠的看著我,也不願意張口幫我說話。

  「讓這女孩跟他們坐吧!」就在我要放棄時,一個慈愛的聲音從我們後面響起。

  「是。」沒想到那個保全人員立刻點頭答應,跟我剛剛不論怎麼央求就是不願意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驚訝的轉過頭,心想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撼動這裡的規矩。

  眼前是一位頗有姿色的老年婦女,她雖然年紀不小了,頭髮也白了一半,但是那張臉但仍是能看出她年輕是想必是個貌美的女人,她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彷彿要將人看穿般的犀利。

  「奶奶!」黎曉見到來者立刻撲上去,緊緊抱住眼前的這位女人,「沒想到您也會來。」

  我一聽立刻嚇到,沒想到眼前這位慈愛的老太太居然就是現今荻家最偉大的女人,荻老爺那聰明的妻子,那位曾經在金融界聞名一時的厲害女人。

  說實在,我已經忘了她的名字了。

  她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反手抱住黎曉,滿意地對他說,「好久不見了,看來你也長大不少了呢!」

  「也還好啦!」黎曉不好意思地放開她,並隨性地搔了搔頭,「不過奶奶倒是變年輕了呢!」

  她大笑了起來,「年輕?我哪有變年輕?」

  「哪沒有,奶奶還是很漂亮呢!」

  看來黎曉的甜言蜜語真的把他奶奶給唬的開心極了。

  「你就是這麼會討人開心。」她故作害羞地推了黎曉一下。

  黎曉見她這麼開心,不忘多補上幾句,「唉呦,好久沒跟奶奶睡了,我看我也找個時間去跟奶奶睡好了!」

  她笑的更加燦爛,「你從小就是這麼喜歡黏著我,快找個時間過來吧!」

  「我現在還是很喜歡啊!」黎曉一臉認真的說出這句話,並不忘對她眨了眨眼。

  她先是對黎曉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一旁注視他們祖孫倆的我,突然有種黎曉跟他奶奶感情似乎非比尋常的好啊!看他們兩人的互動,就知道他們有多喜歡彼此。

  這時她突然望向站在一旁靜默不語的我,「這位女孩就是徐悅荫麼?」

  我低下頭禮貌的說,「您好,我就是徐悅荫。您是?」

  她柔和的笑了笑,「叫我荻奶奶就好了。」說著她蒼老的手伸了過來,撫摸著我的臉頰。

  「荻奶奶?」我和黎曉都愣住。

  黎曉的雙眼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光芒,隨後便露出笑容說,「看來奶奶很喜歡悅荫啊!」

  荻奶奶不怎麼在意地回望了黎曉一眼,「是啊。」

  「我真的可以叫您荻奶奶嗎?這樣很沒禮貌呢!」我確認似的問道,我可不敢隨便亂叫,到時後出事的可是我啊!

  「當然行,我一向都把妳父親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妳當然可以叫我荻奶奶了。還談什麼禮貌呢?」她慈愛的牽起我的手,而我因為聽到她提起我父親,心中一陣激盪,她恍若沒看到我臉上的表情,繼續說下去:「只可惜,妳父親現在已不再插手金融界的一切了。」

  我陪她一同堆起一個美麗的笑臉,「我父親如果知道妳至今還在心中掛念著他,想必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不,他是會恨我的,恨我和我老伴當年對他所做的事。」她悲傷的搖了搖頭,那雙犀利的雙眼此時竟有些脆弱,「所以別跟他提了吧!」

  我詫異的看著她,「他怎麼會恨您呢?不會的,您想太多了。」

  她抿著笑,笑瞇瞇地看著我,笑中帶了點苦澀,「如果不恨我,那這麼多年了,他怎麼沒跟妳提過我和我老伴的事呢?」

  我愣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聽我老伴說了,一個月前妳來這裡時,我老伴跟妳提到我們和妳父母是舊識,妳卻完全不知情,這不就證明了在此之前,他完全沒對妳提過我們嗎?」她的語氣既悽涼又悲哀,「可是這也不能怪妳父親,要是是我十年前處在那種環境之下,要我不恨我和我老伴的所作所為,是不可能的。」

  我垂下我的視線,盯著地板豪華亮麗的磁磚,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他的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呢。」她的視線在我身上上下打量著我,「時間還當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在荻奶奶身上可當真找不到時間這玩意啊!」我笑著開她玩笑,試圖讓這悲傷的氣氛改變。

  她聽我這樣開她玩笑果然大笑起來,「悅荫,妳果真是妳父親的女兒,想當初他也是這樣逗我笑的。」

  為什麼她總是要把話題轉回爸爸身上呢?我蹙著眉,「是嗎?他倒是很少逗我笑呢!」

  她輕撫著我的手,好像在回憶著什麼一般沉默著。

  我和黎曉也陪伴她一直保持沉默。

  最後她緩緩地開口:「這也不能怪他,在妳小的時候,他正專心一致的拼梨家當家一位啊!」

  「只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我露出自嘲的笑容。

  「悅荫,不要恨我好嗎?也不要恨我老伴,」她幾乎是用懇求的口吻在對我說話,「我們當年的確對妳們家很差勁,但這都不是我們的本意,請妳不要怨恨我們好嗎?」

  我靜靜地注視著她那雙晶亮的黑眸,想從她的眼眸中看出她此刻心中真正的想法。

  在她說完後,我露出令她安心的笑容,「怎麼會呢?我爸爸不再跟我提起你們,無非也是希望我不會因此怨恨你們。」

  她聽聞我的話,終於放心,眼眶濕潤,「他當真是這麼想的?」

  「當然了,不然他把你們當作他的父母一般,怎麼會不跟我提起你們的一字一語呢?」我緊緊地回握住她的手,「想必他一定是知道我可能會知道後因此厭惡你們,所以才選擇對我隱藏,到我長大後,才由你們親口告訴我事實啊!」

  荻奶奶忽然閉上雙眼,雙手把我的手握的更緊,聲音哽咽,「悅荫,我對不起你們家,當年我們該出手幫助你們的舉動,一個也都沒做,我一直很怕妳和妳父親會怨恨我們一輩子……」

  「荻奶奶,您別再想了。這是不可能的啊!都過了十年了,我們家也早就忘記這些事了。」

  「悅荫,謝謝妳。要不是今天親自聽到妳親口對我說出這些話,我想我自己是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的。」她睜開雙眼,誠懇地注視著我,「就如同我老伴在遇到妳時,只能給妳警告,說不出他心中真正想告訴妳的話……他也很自責啊……」

  我靠近她一步,以表達我對她的關心,「那麼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自責了,這樣不值得。」

  「太好了……太好了……」她突然喃喃自語道。

  我困惑地看著她。

  「有悅荫這番話真是太好了。」她終於再次露出笑容,不再是那張自責沮喪的臉。

  我回給她一個甜笑,「荻奶奶,妳笑起來還真是漂亮。」

  她緩緩地將她的手放開,「悅荫,我很喜歡妳這個孩子。之後如果妳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不要客氣。」

  我點點頭,「謝謝您,荻奶奶。我會記住的。」

  「萬事小心謹慎。」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想必是想先給我個警告吧!

  說完,她這才滿意地轉身離開。

  我目送她那蒼老的背影,忍不住對她剛說的話感到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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