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窗外陰霾的天空，沒有任何陽光的痕跡。在我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窗戶時，我的內心就又再次痛了一下。

　　可是當我看見荻黎曉手搖著車鑰匙，一臉不怎麼在意的臉時，忍不住開口詢問，「你可以開車？你不是才十七歲嗎？」

　　「這不用妳擔心，美國十七歲開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妳只要知道我會開車就好了。」荻黎曉按下電梯按鈕，輕鬆的說，「那妳會開車嗎？」

　　我聳聳肩，跟著他走進電梯裡，「我有法拉利卻不會開車，有可能嗎？」

　　「誰知道，是妳說不定可能啊！」荻黎曉按下Ｂ１鍵，電梯開始下樓。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望著透明電梯外的綠色風光。

　　剛剛跟荻黎曉的對話有讓我心中的痛減輕不少，可是當沉默降臨時，我腦中又再次憶起剛剛若迴那悲傷的模樣。

　　「在想什麼？」荻黎曉柔聲問道。

　　我揚起一抹淡笑，淡淡地撒謊，「在想等等讓你載會不會就這樣結束我青春洋溢的一生。」

　　「哈哈哈哈，妳也想太多了吧！妳果然很好玩。」

　　荻黎曉快步走出電梯，筆直的往那台我之前在這裡看過的銀色保時捷敞篷車走去，我開始心慌了起來，難不成荻黎曉真的要開那台車戴我到醫院去啊？別鬧了吧，我剛還以為他只是在說笑欸！

　　「上車吧！」他真的朝我想像中最不喜歡也最不想要的劇情走向發展著，他坐上駕駛座，雙眼閃亮的盯著我看，「快一點。」

　　我噘著嘴，著著實實不願意坐上這台可怕的恐怖汽車。

　　荻黎曉對我招招手，不太耐煩地催促道：「快一點，妳那是什麼表情啊？」

　　「不想上車的表情。」

　　荻黎曉聽我這樣說，立刻露出信誓旦旦的表情盯著我，「不會有事的，我發誓，我開車到現在還沒有出過意外呢！」

　　「你的保鑣呢？不能請他們來開車帶我們去嗎？」我念頭一轉，提議道。

　　「沒辦法，他們都去做事了。」

　　「哼，沒辦法？自己主子需要他們時卻不在，還真是不盡責。」

　　荻黎曉聽出我話中的不滿，「妳說話幹嘛這麼酸啊？」

　　「剛剛就有辦法把我架走，現在卻沒辦法開車載我們去醫院，這什麼保鑣啊？」我忿忿不平的瞪著荻黎曉，希望他把這一切說個清楚。

　　「我說妳啊，說話別再這樣了行不行啊？」荻黎曉虛弱地嘆氣道。

　　「吵死了，今天和昨晚是誰對我說話這樣的啊？」

　　荻黎曉自知理虧只好乖乖把話題扯開，「妳先上車再說啦！」

　　「我對你無法放心啊！」

　　「如果妳想趕快到醫院去看伊若迴的話，最好現在就快點上車。」荻黎曉使出殺手箭，笑嘻嘻的看著臉色瞬間刷白的我，「現在除了我之外，可沒有別人能載妳去囉！」

　　「嘖，」我怒視著他，要不是因為我的法拉利被送修，我還需要坐他的車去嗎？

　　「可惡。」最後我打開駕駛座旁邊的車門，坐上去。

　　「很好，那我們走吧！」

　　「這台車有防彈功能吧！」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廢話，妳以為我是妳喔！」

　　我沉默不語。

　　我們就這樣從車庫中開到別墅外頭的大路上，一路往北邊前進。

　　荻黎曉在我們一出車庫便按下一個鍵，車頂立刻敞開來，徐徐涼風把我和他的頭髮吹起，在空中飛舞著。

　　灰濛濛的天空讓我看了十分不順眼，因此我選擇用手撐著自己的頭，凝視著路旁的風景。

　　「你為什麼又突然對我好了？」我問出憋在我心中已經好幾分鐘的問題，「你非得要這樣反覆無常的對我嗎？我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了？」

　　「唉……」荻黎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悅荫，有時候憤怒是會使人失去理智的啊……」荻黎曉一手放在搖下的車窗上，一手握著方向盤，臉色陰鬱的望著前方，那樣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帥氣。

　　「憤怒是會使人失去理智？」

　　「是啊，面對黎璿哥失去當家一位的憤怒，使我失去理智了啊！所以我才會把氣出在妳身上。」荻黎曉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和黎璿哥為了當家一位努力好幾年了啊！不過我之後仔細的想過後，很抱歉把怒氣出在妳身上，這樣的我，真的是太不成熟了。」

　　「所以不是我的錯吧！」我語帶希望的看著他。

　　荻黎曉瞅了我一眼，「是妳的錯啊！」

　　「欸？為什麼？」怎麼聽荻黎璿失去當家一位都跟我沒半點關係啊！

　　「因為黎璿哥為了妳去跟殺手有所勾當，只為了花錢請殺手來殺掉那些原本想殺掉妳的殺手們，讓那些想殺掉妳的殺手們在殺掉妳之前，先被其他殺手殺死，這樣好保護妳又可以救妳。」

　　這番話讓我聽了腦中轟轟作響，彷彿有種線，把之前那些殺手的不合理情況和這番話連接起來。

　　所以殺手之所以有這麼多機會能殺我卻始終沒有成功，是因為他們也備受其他殺手的干擾，所以無法全心全意的專注於殺我一事上，真相是這樣的嗎？

　　沒想到荻黎璿竟會這樣幫我！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幫我？

　　「然後啊，黎璿哥僱用殺手一事就被荻家內部和我們這邊不合的人抓到了。」荻黎曉嘆著氣繼續說道，「這被抓到殺傷力可不小，他們一狀告到爺爺那裡去，黎璿哥卻什麼都不解釋，對方就緊咬著說是黎璿哥要僱用來殺掉荻家內部和他對立的人的。我想爺爺他一方面憤怒黎璿哥竟也會這麼卑鄙，僱用殺手來除掉對方，一方面也暗恨黎璿哥做事不夠縝密，竟會被抓到把柄。這對要成為荻家當家的人而言，是個要不得的缺失，荻家不會讓這種會被別人抓到把柄的人擔任當家的。」

　　看起來，整件事似乎也真的是我的錯，我悶悶地心想著。

　　「還有，我一直有件事情很想問妳。」

　　我免強自己從剛剛的震驚之中開口，「什麼？」

　　荻黎曉緩緩地轉過頭來，定定的盯著我，「妳和黎璿哥之前就認識了嗎？為什麼他要這樣幫妳？我從沒看過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大費周章。」

　　荻黎曉這時的眼眸帶有種審視我的味道，好像要把我看清一般那樣令人感到壓迫。

　　我將視線轉移到一開始的車外，搖頭道：「我第一次遇見他是在那一天要去荻家本邸做住宿調查的那次。」

　　「可是妳一來我的別墅殺手就出現了，而那時我也就發現有兩批殺手，一批是針對妳的，一批是針對那些殺手的，這麼說起來，」荻黎曉深思道，「他應該早在我之前就認識妳了。」

　　我偏著頭努力回想著，「沒有吧！我對他完全沒有印象啊！我記得我們真的是那一天在荻家本邸第一次見到面的啊！」

　　「如果妳說的是真的，那還真是奇怪。」荻黎曉的臉上擺明了一點也不相信我的表情。

　　「欸，開快一點。」我注意到他的儀表上時速才一百二，忍不住提醒他。

　　「我開一百二妳嫌慢喔！剛剛不是打死都不想坐我的車嗎？」荻黎曉調侃道。

　　不想搭理他的挑釁，我重複道，「你快一點啦！」

　　「好啦好啦，妳還真是心急欸！」他踩下油門，時速立刻飆到一百六十。

　　「因為若迴正在醫院受苦中啊！」我一想到我親愛的若迴，心整個就痛了起來。

　　荻黎曉皺著眉頭撇了我一眼，「我之前也有想要問妳，妳跟伊若迴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我想也沒想就直接回答，「保鑣和主子的關係。」

　　「只有這樣？」荻黎曉眼神犀利的看著我，「應該不止吧！」

　　「不然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感覺很像情人的關係。」

　　我的心跳好像漏跳了好幾拍。

　　「不是嗎？他看妳的眼神，還有他對妳所說的話，他對妳做的事，這些都──」

　　「不是的，」我手撐在車窗上，頭緊靠著我的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說，「若迴和我對彼此而言，都是比親人還親的兄妹感情。」

　　「兄妹？可是感覺他和妳之間的互動又不太像是純粹的兄妹之情。」

　　我望著遠方的天空，「只是兄妹罷了。」

　　現在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過荻黎曉的觀察力還真的不是我想像的厲害，簡直是到超級誇張的境地，居然連這種細微的事情也在觀察。該說他心機重，還是該說他心思縝密呢？

　　荻黎曉的話將我從思考中抽離回來，「兄妹會這樣啊？」

　　「嗯，因為我們兩個處境很像的關係吧！」同樣都是缺少家庭愛的可憐孩子。

　　荻黎曉若有所思的看著坐在他右邊的我。

　　我知道他這時在想什麼，便揚了揚眉，「你不要想太多啊！」

　　「很難不想多吧！」荻黎曉似笑非笑的瞅著我，「我從不知道他會為了妳，不惜下跪拜託我事情。」

　　我聽到這句話立刻傻住，猛然的抬起頭來，「什麼下跪拜託你事情？」

　　「這他沒跟妳說嗎？」荻黎曉也有點不解地反問。

　　「沒有啊！他到底下跪拜託你什麼事？」我著急地追問，「快說啊！」

　　因為在我印象之中，若迴雖然對我溫柔體貼，可是其實他的自尊心很強，不願意隨便去拜託別人事情，更何況是下跪，這根本是天方夜譚。

　　但是如果是跟我有關的事，他也許會……我突然背脊一陣寒冷。

　　「跟妳有關的事。」

　　荻黎曉用手撐著他的頭，徐徐說道。

＊

　　「那天，就是妳剛來我別墅沒多久的事情，好像也是妳剛發現我很喜歡跟女生在不同的地方親熱那幾天，那天似乎也是妳第一次去我別墅裡的健身房吧！那天早上妳去那裡找伊若迴聊天。

　　「我是不知道妳和他聊了什麼，不過那天晚上我回來時，他就一個人出現在我房門口。我感到滿訝異的，因為我跟他是著著實實的不熟，幾乎沒什麼交集，所以當我看到他出現在那裡時，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結果他就自己先說話了。

　　「『荻少爺。』伊若迴用他那雙翠綠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我。

　　「而我則是靜靜地回望著他。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伊若迴微微低著頭，輕聲說道。

　　「他那溫順的樣子，就如同幾天前我看到跟在妳身邊的他一樣。可是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保鑣如此柔順，感覺沒有什麼安全感。但那是妳的保鑣，而且當時我也跟妳不熟，因此這些話也就沒有對妳說出口。

　　「那時候的我只是單純地蹙眉，『找我幫忙？』

　　「『是的，可以進到你房間說話嗎？』伊若迴擔憂地往樓梯那裡望了一眼。

　　「我馬上會意過來，輕笑著說，『你不想被徐悅荫知道？』

　　「『……』伊若迴沒有回答，只是用他那雙有著怪異顏色的雙眼，毫無感情地看著我。

　　「我索性聳肩，拿出鑰匙卡往我房門鎖上刷下去，『進來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幹嘛。』

　　「伊若迴不吭一聲的跟著我走進房間，那時我心中不斷地在想，他到底找我有什麼事情要談？我有什麼忙可以幫上他的？他不會最後掏出手槍要把我給幹掉吧？

　　「最後我坐到我房內的紅色沙發上，懶洋洋地望著站在我對面神情淡漠的伊若迴，『好啦，你到底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快點在這裡說一說吧！』

　　「伊若迴平靜的望著我，眼眸是平淡如水的碧綠色，『你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先說是什麼忙，我才能考慮啊！』我不耐煩地擺擺手，這傢伙開口就要我幫他忙，也太過有自信了吧。

　　「伊若迴頓了一下，才緩緩地開口，『我想請你幫幫悅荫。』

　　「『悅荫？徐悅荫啊！』我輕笑地看著他，『她需要我幫忙？你別傻了，她自尊心太強，什麼事都會自己來的人，怎麼可能需要我幫忙。』

　　「『不是她需要你幫忙，是我想找你幫她。』伊若迴正視著我說道。

　　「我瞇起雙眼，『你想找我幫她？這倒是滿有趣的。所以她不知道囉？』

　　「『我不會讓她知道的。』伊若迴低下頭。

　　「『你不會讓她知道，那你想找我幫她什麼？』我斜睨著他。這件事有趣極了，伊若迴竟找我幫徐悅荫一件事，而且這件事還不能讓她知道，哈，這伊若迴到底心中在賣什麼藥，我還真想知道啊！

　　「『她被殺手盯上了。』

　　「我欣賞他，『是啊，沒錯，看來你也不笨嘛！』

　　「『這個她自己也知道。』

　　「『哦，所以？』

　　「『可是她是不會承認她需要幫忙的，因為她覺得她自己可以處理的很好，可以躲過那些殺手。』

　　「『那很好啊！』我不怎麼感興趣的說，並把室溫調到二十五度。

　　「『但是她做不到啊！』

　　「我把遙控器放下，瞟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這麼不相信她啊？她雖然給人感覺笨笨的，但她本身可不笨啊！』

　　「『她做不到的，她對殺手有陰影，她無法保護好自己。』伊若迴語帶哀傷的望向窗外。

　　「果然，伊若迴同他外表給我的樣子，內心也是這麼優柔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