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輕聲回答,隨後便坐下來等待大家都走出去(包括若迴,因為荻老爺也要求他出去),我這才開口問道,「請問荻老爺你有什麼事嗎?」

  「脩嬅她……」荻老爺頓了一下,雙眸有抹陰影,「還好嗎?」

  我偏著頭,假裝深思,「你的好,定義在哪裡?」

  荻老爺愣了一愣,「嘉祐還是很愛她吧?」

  我臉色變得淒苦,「愛?他們之間還有愛嗎?」

  荻老爺沉默下來,雙眼定定地注視著我,眼神中有著無限的惆悵。

  「我們家已經支離破碎,」我緩緩開口,視線卻不在荻老爺身上,而是轉移到一旁的櫥櫃上,然而我卻避開櫥櫃裡頭的琉璃音樂盒不看,「我父母已經變成這樣,我身為他們的女兒,還是很感激你一直記得他們。」

  荻老爺聽聞我的話,立刻露出自嘲地表情,「妳這話可能無法持久,妳無法理解當初我對你們家所做的事,妳會恨我們的。」

  我眨了眨我那雙如秋水一般平靜的黑色眼眸,「恨……荻老爺,你這話說的也太重了吧!」

  「妳剛不是看到我櫥櫃上那個琉璃音樂盒了嗎?」

  我愣住,沒想到我剛剛的所作所為都被荻老爺看在眼裡,他打從一開始,就對我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

  「我暸解妳心底的恨,」荻老爺面容悲傷,注視我的眼神也是彷彿在觀看一個可憐無依的孩子,「收到那個音樂盒的人,不能出手幫助你們家……那個約定,將你們家逼進絕路……」

  我垂下我濃密的眼睫毛,將我的眼眸蓋住,口氣維持平穩,「我不知道竟有這個約定。」

  「妳是知道的,」荻老爺口氣緩和,但也更加悲傷,「妳剛剛看到它的剎那,妳雙眼染上殺機。」

  我心一驚,但我還是表面故作鎮定,「這種事,我早忘了,荻老爺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妳已經很會隱藏自己,妳幾乎沒有任何喜怒哀樂,妳將自己的感情鎖在最底層,」荻老爺的黑色瞳孔上,正印著我單薄脆弱的身影,「妳比妳那些表妹還要更高超許多許多。」

  我微微一笑,「謝謝稱讚,但是這種稱讚,悅荫我還是不敢當。」

  荻老爺黯然一笑,「妳這個樣子,令我想到脩嬅她……」

  我故作不懂,靜靜地注視著荻老爺。

  「我知道你的父母現在對梨家的企業繼承權沒有什麼慾望。」

  怎麼突然說到這個?我默默的看著他,不解他這句話真正的意義。

  「可是我還是想要警告妳一下,」荻老爺輕輕的閉上雙眼,「這個世界並不是你不害人別人就不害你的世界,妳懂嗎,悅荫?」

  「我知道,所以呢?」我輕聲的問道。

  「我就老實告訴妳吧!我剛剛跟妳其他的四個表妹聊天,所以我有察覺到,大家都想要梨家的企業繼承權,」荻老爺仍閉著雙眼,如此一來我便無法從他眼神中,看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所以他們會加害你們這一家對繼承權沒有渴望的一家。」

  「我不懂,我們都不跟他們爭了,他們為什麼要加害我們?」我的語氣盡量讓荻老爺聽起來驚訝些。

  「你們只要存在就對他們構成威脅,我在幾十年前認識妳的父母,他們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們當時對繼承權也是十分渴望,而且妳的父母也是頗具智慧的人,懂得很多、會的也很多,也是差一點就拿到梨家企業的繼承權的人,所以對其他人而言,你們這一家子不除掉,他們就無法安心!說簡單點,所有人一開始都以為妳父母能得到繼承權。」荻老爺悠悠的說,語氣充滿回憶的意味在。

  「可是我都已經不跟他們爭了啊!我父母也從沒想過要跟他們爭繼承權啊!」我激動的叫道,「這根本不公平!我們家變成怎樣大家也都看到了啊!」

  「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荻老爺淡淡的說了這句話。

  我雙眼噙著淚水,瞪著荻老爺。他這番話,深深地刺痛到我內心的那個最深最深地傷口。

  「所以我要說的是,輪妳出手了,妳該動手剷除在梨家會傷害到你們的人、會阻擾妳前進的所有人,還有,」荻老爺睜開雙眼看著我,嚴肅的說,「保護妳的母親,使她不要再受傷害。」

  「怎樣保護?」我裝傻。

  「開始爭取梨家的繼承權,不要被對妳不利的人爭取到。」

 「什麼?」這我之前曾一度想要做的事,卻忍氣吞聲的忍下來,只因為怕自己一個做不好而失敗,死無葬身之地甚至要賠上我父母親的命,如今這個世上擁有最多財富的荻家當家居然鼓勵我這麼做?

  「唯有這樣,才能嚇阻其他人對妳的攻擊。」

 我僵住,荻老爺對我說這些話到底有什麼用意?我狐疑的看著他。

  「相信我,妳該開始學習作戰了。我看的出來,妳不是傻子,妳很聰明也很堅強,有些事妳應該早就知道只是裝做不知道而已。」荻老爺的口吻十分溫和,彷彿我是他的孫子一般的對我說。

  我的心劇烈的跳了一下,『有些事妳應該早就知道只是裝做不知道而已』,這句話深深的刻印在我腦海裡。

  「我不要!」我堅決的說道,盡量讓我的表情跟我所說的話一致,「我不想被捲進去這種事裡,我只想跟我父母悠閒的度過一輩子,所以我不要!我不想改變這一切。」

  「妳不這麼做,一輩子都無法和妳父母悠閒的度過!」荻老爺突然板起臉孔說,「難道妳不想被捲進去就不會被捲進去嗎?妳的親戚們會放過妳嗎?如果真的那麼順利我也不會警告妳了!如果真的那麼順利,那這個世界還會這麼恐怖嗎?」

  我哀傷的回望著他。他清楚知道我所知道的,也知道我心裡所想的,更知道我忍氣吞聲究竟想做什麼。

  「所以孩子啊!相信我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荻老爺的話一句接著一句說著,但是我卻仍是無法深刻的感受到,我認為時機還不到啊……

  「可是我們家……有那個……契約啊!」我沉痛的說出這句話,「所以,就算我想……也辦不到啊……」

  「那契約算的了什麼?真正約束妳的,是妳的那顆心啊!」荻老爺沉重的說,並用那雙彷彿要將我看穿似的銳利雙眼看著我,令我渾身不舒服,接著又補了另一句驚人的話,「是妳被妳自己的心給束縛住的啊!」

  我沉默不語,我沒想到這個荻老爺居然會說出這種令我似懂非懂的話,他到底瞭解我多少?

  「我是因為我跟妳父母是舊識,所以才搶先一步給妳警告,如今妳要不要聽就是妳自己的事了!妳不聽也想想妳父母吧!妳父母現在狀況如何,妳自己最清楚吧!在這種危險的時候,不快點動手,將會來不及啊!」

  「危險的時候?」我淡淡地笑了,笑容凝在我唇邊,像一朵盛開的花朵,「對我而言,我們家從沒有不危險的時候,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那麼我又何必要去踏這趟渾水呢?」

  荻老爺見我這樣,忍不住哀傷的皺起眉頭,「悅荫哪,關於十年前的事,我很抱歉當時幫不上妳們家忙,所以這次我不希望妳們家再發生一次,像十年前那樣的事了,所以在我察覺到危險的時候,我才會搶先給妳警告啊……」

  抱歉?抱歉能換回過去的遺憾嗎?如果當真能這樣,我還需要在這裡聽他說這些狗屁不通的虛偽話嗎?儘管我心中充滿怒氣與恨意,但我仍是故作悲傷的對他說道,「荻老爺,我能暸解你跟我說的,但是我不想動手。」

  「悅荫,妳、妳為什麼非得要這麼固執不可?」荻老爺顯然被我氣的不輕,「妳究竟在想什麼?這時候也許不是時機,但是會來不及啊!」

  「來不及是嗎?」我悠悠的重複了一次這個詞,「來得及的時候您又對我們家做了什麼呢……」

  很明顯地,我的這句話把荻老爺給狠狠震住,那個埋藏在他心中最深、最痛,也是他最不願意被勾起的回憶顯然被我給輕易勾起,只見他臉色大變,房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萬分。

  我想我也夠了,因此我一個優雅的起身,深深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真的十分感謝你,可是我現在有事,得先行一步離開。」也許,這是我逃避的一種方式吧!選擇離開,因為我不想面對,這夢醒的瞬間。

  「悅荫,相信我的話,好好認真地想想吧!」

  最後,我關上門,最後聽到的,就是這句話。荻老爺回神過來,對我說的這句話,沉重的令我為之心痛。

  荻老爺他的話似真又似假,我該相信幾分?對於十年前我們家所發生的事,及之後打擊我的事,讓我開始漸漸喪失鬥志,那種想要爭權的鬥志。現在荻老爺卻希望我這麼做,他究竟心中在想些什麼,我竟完全摸不透。

  「說完話了?」若迴從大廳的另一邊走向我,並關心著說,「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把那口氣吐出來,「沒什麼事啦!」我試著不讓若迴發現我心中的痛與不安,勉強自己露出一個僵到不行的笑容。

  這時我注意到一旁的梨雁秋、梨雁屏她們四個正緊盯著我看,似乎十分擔心荻老爺跟我說了什麼重要的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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