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我是一朵夾在石縫之中，已經瀕臨死亡的野薔薇，要不是因為她，我想我一定活不下去的。她的出現，對我而言，如同初冬的溫暖陽光一樣珍貴、有如沙漠中的稀有雨水一般難得。

    那一天，我的靈魂及心，皆被她拯救的一天。

    「嘩，石縫中的花曀！」

    在我精疲力盡、虛弱不已的同時，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我勉強地睜開雙眼，蹲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擁有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烏黑亮麗秀髮的美麗小女孩，我一見到她就知道，她長大一定是那種眾所皆愛的超級大美女。

    「枯萎了嗎？」小女孩伸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我的花瓣，感傷地說。

    妳又不是瞎了，自己看不見嗎？我忍不住在心中冷哼道。

    「好可惜呢……」她說，口氣中似乎帶有無限的哀傷與無奈。

    有什麼好可惜的？反正我都要死了，活了數百年，生命也該到盡頭了。

    「我來救你好不好？」小女孩輕聲的說道，雙眸露出開心、擔憂之色。

    妳要救我？呵，妳怎麼有辦法救我？我已虛弱成這樣了，在說離這裡最近的河也要三十公里，妳要救我就得給我水，妳哪來的水？

    那小女孩盯著我好一會兒，手中突然出現一個水泡，往我身上潑來。

    她哪來的水？

    這是我心中瞬間的疑問，我反而忘記自己此刻該為獲得水而開心才對。

    小女孩笑笑地看著我，「舒服嗎？雖然師父她要我不可以在有生命的生物面前使用魔法，可是我想在你面前應該沒有關係。」

    她會使用魔法？我開始覺得她不單純。

    「嘖嘖，嚇到了嗎？」小女孩又用摸了摸我的花瓣，口氣十分愉悅，「我是魔女，月宮瀨。」

    我盯著她純潔無瑕的臉蛋，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在對我說謊，但是我實在是看不出她有說謊的意思在。

    「魔女呀……」小瀨（就決定這樣叫她了）略帶感傷地說，「是個可憐的存在呢…」

    總比我這個野薔薇好吧！我無奈地在心中翻了白眼。

    「魔女老的很慢，一百年才老一歲，所以我已經活了五百年了呢！看不出來吧！」小瀨硬是扯起一個笑容對我說，「這麼長的歲月，我只能自己一個人活著。」

    為什麼？小瀨為什麼只能自己一個人活著？我不懂。

    而且她剛剛那個笑容應該要很漂亮、很美麗的，只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剛剛的那個笑容，一點也不漂亮，一點也不美麗呢？反而好像有很多苦楚身陷其中一樣。

    小瀨默默地注視了我好一陣子，期間她偶爾會輕輕地嘆一口氣。

    小瀨好像是個悲傷的人。如果沒人願意陪她，那我願意陪在她身邊，只要她不要一臉悲傷，看了也令我不捨、難過。

    「你知道魔女的詛咒嗎？」小瀨突然偏著頭看著我，隨後又說，「啊，你應該不知道吧？呵呵。你怎麼會知道呢？我都忘了你只是朵野薔薇呢！」

    我的雙眼注意她的笑容，她笑起來真可愛。

    「我們成為魔女的人哪……」小瀨吞了一口口水，緩緩地說道，彷彿這句話十分沉重悲傷一樣，「一生只能真心愛上一個人，愛了就沒辦法去愛別人了，會失去愛人的能力，成為一個行屍走肉的魁儡，很悲哀吧？」

    是滿悲哀的。我同意。

    「所以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我在五歲成為魔女之後，我就下定決心不去愛人。」她淡淡的對我說，「因為我不想變成一個沒有愛的人。」

    妳不去愛人不也一樣嗎？我有點無言的反駁道。

    小瀨似乎蹲到腳酸了，便坐了下來，正視著我。

    「你還缺水嗎？」小瀨手中又出現一個水泡，往我潑來。

    被清涼的水潑到，對我而言真是幸福的事。

    接下來小瀨又不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我身邊。

    我想多聽聽她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已經開始迷戀上她。

    「能住在這森林真好，空氣好清新。」小瀨幽幽的說，「如果我能一直住在這裡就好了。」

    那就住下來啊！我不解的打量她。

    也許在我心中的某一部分，也是希望她可以永遠住下來，陪伴在我身邊的吧？

    「只可惜我不能，」小瀨憂傷的笑了笑，「我們魔女不能在一個地方待超過十年，因為我們外表不會變，我們只好一直搬家。」

    妳說錯了吧，小姐！妳應該是外表老得較慢，不是不會變吧！

    「不過我還有二年才要搬走，之後我每天來陪你吧？如何？」

    好啊。我回答。只可惜她聽不見。我多希望她可以聽得見我的聲音，可以和我對話。

    「你會不會喜歡我呢？」小瀨突然故作悲傷的問。

    喂！妳也想太多了吧！我昏，在說和一朵花說話已經夠怪了，更何況還問一朵花喜不喜歡她？她真的是腦筋不正常極了。

    不過就算是如此，我還是很喜歡她，喜歡她這個奇特的魔女。

    「就算不喜歡，我每天來你也對我沒輒，呵呵。」小瀨用手推了推垂死的我，似乎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十分得意。

    她的手指觸感，好冰冷。

    「你趕快活過來吧！不然我對一支垂死的薔薇說話，還真是怪到了極點。」

    妳對一朵活得很健康的薔薇說話也很怪，好嗎？

    「那我先離開了哦！」小瀨站了起來。

    我的心竟出現一絲絲的不捨，明明才相處不到半天，我竟會不捨她離開，我自己也真是怪到了極點。

    「我明天再來見你。」小瀨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把上面的塵土拍掉，「你不可能死掉啊！」她對我燦爛一笑。

    聽到此，我竟對明天產生一絲期待。原本早已對活著絕望的我，竟會開始希望自己能活下去。她的魔力還真的很驚人。

    還是說，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讓她在我心中，佔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