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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    《千金革命曲》  
  暫停更新  《請王上座》 


最後修改.2019.02.21 Emma

目前分類:【星空】(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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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段完全不同的過去,六位個性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她們有著屬於自己最燦爛的戀愛故事……

【星空】:2011.11 發表完畢。
【藍天】:2012.05 發表完畢。
【晨曦】: 預計發表。
【餘暉】: 預計發表。
【天灰】: 預計發表。
【陰雨】: 預計發表。

上述圖檔由左到右,從上到下,分別是上述各篇的女主角(各位有猜到了嗎^^)

每篇為約三萬字到五萬字上下不等的中短篇。
每隔幾個月發一篇,一篇會在幾個月內分數次更新完結。
每篇都是獨立的故事,每次都會完結後才開始更新,不用擔心斷頭。
獨家發表在痞客。

其實之前小漓就很想寫系列文的,無奈每次都沒有機會。
看之前一些短篇都有發展成系列文的趨勢,卻因為坑數太多而不得不暫停系列文的計畫。
如今這次因為已經確定這六篇的內容,只要時間允許,就能將它們逐一完成囉>_^

或許有讀者覺得困惑,為何這六篇會是系列文,因為這六篇的故事主角彼此之間會有所牽連,雖然都是獨立的故事,但是角色和角色間會有些關係(這點還是要請讀者們自己看完後,才能理解小漓的精心設計顆顆)

另外,若有任何萬一(說不準的萬一)更新時間或許會提前一個月或延後一個月,總之會以一個月為單位來連載,謝謝各位^^

 

最後修改:2014.02.18

小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


  阿玲輕鬆的笑道:「我不知道妳到底拉的怎樣,可是一定不怎麼樣。因為學姊不曾在我面前練習過,如果妳真的喜歡那樣東西,就不會天天跑來看我們籃球隊練習,而是會躲在練習室中拉小提琴了。」

  「已經來不及了啊!等我發現自己喜歡唱歌時,已經來不及了,手術成功後,我是那麼高興自己活下來,自己又可以唱歌,可是……浩流學長他那個眼神,是那麼的殘忍,讓我連喜歡唱歌這件事,都不敢再想了啊……」

  阿玲從地上站起來:「是學姊自己放棄了本來可以實現的夢想,現在卻要把它怪給那位學長嗎?」

  我錯愕的停下不斷擦拭自己眼淚的動作,「你……」

  「沒有人會嘲笑妳的失敗,因為妳曾經努力過。可是,如果是妳自己放棄了自己,自己退卻了,自己撐不下去了,那麼,大家才會嘲笑妳。」

  不知何時,已經從那頭走到我面前的阿玲,一把將我攬進他的胸膛裡,「學姊,重新追尋妳的夢想吧?不要再像以前那樣,找不到方向了……」

  「可是浩流他的那個眼神……嗚嗚……」

  在他胸膛上忍不住痛哭的我,在也顧不得什麼學姊的形象,就像一個初生到世界的嬰兒這樣,嚎啕大哭。

  「學姊,再去看一次浩流學長吧!」

  「什麼?」

  「這次讓我陪妳去吧!讓他自己用他的雙眼告訴妳,其實事實並不是妳想的那樣。」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不知道浩流學長他那眼神的涵義,是那樣的冰冷!他是恨我的。」

  「也許吧!可是事情都過了兩年多了,那時候的妳,也不敢開口問他,不是嗎?既然如此,如果事實真的不是那樣呢?」

  「可是……」

  「學姊,我說我會陪妳去。我陪妳再去看一次那個眼神,若他真的是恨妳的,那麼就連我也一起陪妳放棄夢想,我也不要打籃球了。」

  「怎麼可以?你瘋了!不可以這樣!」

  阿玲溫柔的摸著我的頭,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輕鬆自在:「因為,我相信沒有人會恨這麼努力朝自己夢想邁進的學姊。當然,我說的,是學姊自己放棄自己之前的妳。」

  視線格外模糊的我,努力想從淚水中看清阿玲此時的樣子,仰望著星空並將我緊緊抱在懷裡的他,為什麼在星光和月光的照射下,看起來是如此的堅強?他明明是個比我小兩歲的孩子,還是在兩年前我遭遇挫折的那個年紀。卻比我還成熟穩重。

  就像浩流學長曾經是我生病中,最閃耀的光芒那樣,照耀著我。

  那是距離我上次和浩流學長見過面後,首次主動聯絡他的母親。

  一開始的聯絡並不順利,經過重重的努力,才終於聯絡上他母親,我本來以為對方一定會恨我到恨之入骨,而不願意見我,沒想到她竟主動約我在某一間咖啡店會面,說有東西想要拿給我。

  本來要和浩流學長見面的計畫,立刻被打亂,最後在我和阿玲的討論下,先與他母親見面,就有機會進一步見到學長,也沒有什麼不好。

  「兩年不見了,妳變得更加漂亮了。」

  本來和阿玲一起坐在咖啡店中的我,因為忐忑不安而跟他胡言亂語,在聽到這女聲時,我馬上驚嚇到說不出話來。

  「看妳過得那麼好,我也放心了。」浩流學長的母親還是跟以前一樣,是位慈祥的母親,她注視我的神情總是那麼溫柔,當然上次她在醫院對我怒吼的時候不算。

  「許媽媽好。」

  「這位是?」看她瞄向我身邊的阿玲,我趕緊介紹道:「他是我學校的學弟。」

  許媽媽露出欣慰的笑容:「嗯,妳也終於找個人在身邊了。」

  「許媽媽,這次我聯絡妳是因為想要見浩流學——」

  「浩流那孩子,已經在一年前拔管了。」

  拔管這名詞,隱含的不是康復,而是過世的意思。聽懂她話中話的我,驚訝的看著她:「這、這是為什麼……」

  「浩流是個善良的孩子,其實早在手術結束,他變成這樣後,就曾經用眨眼的方式,向我表示他想要拔管的意思,他——」

  「他果然恨我。」緊握著放在自己胸前的雙手,我的肚子絞痛不堪:「浩流學長他不可能會原諒我的。是我奪走了他的一切,是我犧牲了他而活下來的。」

  「芸瑤,不是這樣的。」許媽媽對我露出慈愛的神情,輕輕的嘆了口氣:「兩年多前,是我不對,我不該在醫院當著浩流的面這樣罵妳,可是其實我是知道的,浩流最心疼也最不捨的人就是妳。」

  「可是是我害他變成那樣的!」

  「是他主動去醫院驗血的,當他知道他與妳骨隨相符時,他二話不說就表示想要捐贈骨隨給妳的意思。那時候我和他爸爸怎麼攔都攔不住。」

  聽到此,我又哽咽了,怎麼辦?我好想哭,可是……

  「所以他早就知道手術可能會失敗,可是當他知道妳康復了,我想他比任何人還要高興。因為他從來都不曾在我面前說過一句關於妳的重話,總說是妳解救了當時在高三為自己未來而感到徬徨的他。沒有努力唱歌的妳,他根本無法下定決心朝藝術這方面的路邁進。所以他說,他已經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他也想讓妳經過這次的手術,從中找到自己的夢想。」

  「浩流……」我終究還是敵不過內心那股悲傷,眼淚如滾滾的洪水,從我眼眶中盈出。

  坐在我身邊的阿玲很溫柔,他攬住我的肩膀,讓我倒在他的身上哭泣,不讓我這狼狽的樣子,在他眼前更顯得不堪。

  「妳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可以看看這幾本在他動手術前,從小寫到大的日記,裡面從高三遇到妳開始,幾乎都是妳的事情。」原來許媽媽一開始坐下來前,手上拿著的那個紙袋,裡面放滿浩流學長的日記本。

  「嗚嗚……浩流……」

  早已泣不成聲的我根本沒空去拿過那幾本日記本,只能忙著擦拭自己的眼淚,還有壓抑自己的聲音,免得在這安靜的咖啡店裡掀起騷動。

  「浩流這生沒有白活,他拔管後,我和他爸爸將他身上的器官捐贈出去,完成他自幼就立定的夢想。」許媽媽注視我的眼神,就像我是她最心愛的女兒,那樣心疼那樣關愛:「芸瑤,妳呢?妳從兩年前後到現在,做了什麼?還在往自己的夢想前進嗎?」

  我先是愣了半晌,才黯然的搖頭。

  她像是了解我內心的痛苦般,輕輕的笑了:「不要再自責了,兩年的時光已經夠了。芸瑤,在浩流拔管前,他最後有話想請我傳達給妳。」

  我沉默的凝視著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的她。

  「他說:『對不起,那幅畫最後沒有完成,我還是沒有許給妳一片,最漂亮的星空。』」

  「浩流……你為什麼這麼傻……」

  「芸瑤,我很喜歡妳,我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如果妳願意,我也是可以代替妳母親照顧妳,只要妳也願意接受我。」

  我哽咽了許久,才緩緩的開口:「……我願意。」

  最後許媽媽離開前,臉上的那抹微笑比一開始進來前還要美麗,還要滿足。

  就像完成了一件放在心上,掛念許久的事情。

  而我,亦同。

  「唉,學姊,妳還真是哭了很久呢!」

  和我一起走出咖啡店的阿玲,臉上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一邊調侃我:「能夠這麼緊緊的抱住妳,真是太幸福了。」

  「夠了喔!」

  一直被他看到我失態的模樣,還真的讓我很不好意思,害我只能叫他閉嘴。

  「嘿嘿,可是學姊,我說對了吧?」

  我納悶的看著突然停住腳步的他,「說對什麼?」

  「我說,」站在夕陽餘暉下面的阿玲,還是那張令我熟悉不已的臉蛋,可是表情卻是我從沒看過的認真:「是學姊妳自己因為承擔不起夢想失敗的風險,所以搶先一步毀了自己的夢想之路。」

  我沒有反駁,因為阿玲說的沒錯。

  那場在奧地利的音樂會,我會失敗我會失聲,不主要是因為浩流學長那令我誤會的眼神,那是我推託的藉口,其實我早就知道,那時候的我,是因為害怕受到這麼多矚目與期待的自己,無法回報他人的期望,發現夢想一詞在我身上越來越沉重,所以我才會輕易的放棄唱歌這件事。

  「……謝謝你,何玲霆。」

  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開口,阿玲愣住。

  接著他突然衝上前來將我緊緊抱住,「學姊,妳這次叫我全名耶!原來妳知道我的全名,我就知道妳也喜歡我。」

  「哪有?我、我……」被抱的面紅耳赤的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擊,最後乾脆承認:「對啦!我喜歡你,怎樣?」

  沒想到他竟然就在街道上,眾目睽睽之下抱著我的腰開始轉圈,「別、別再轉了啦!我都要暈了!」

  「我也要暈了啊!因為我太高興了。」阿玲臉上的笑容,一如我第一天看到他的那樣燦爛:「學姊,雖然我無法像許浩流學長那樣畫給妳一片星空,可是我會努力靠著我的籃球技巧,成為最有名的球星,買下一片最漂亮的星空給妳。」

  聽他這果然就很阿玲的孩子氣宣言,我直接哈哈大笑起來:「好啊!那我就等你幾年後幫我買下一片星空吧!」

  「那學姊也要努力唱歌啊!好成為那片星空中最閃耀的一顆明星。」

  「欸,你這是在詛咒我早死嗎?」

  「哪有?我是在稱讚學姊啦!」

  我突然往前靠,讓自己主動抱住他的脖子,「何玲霆,我之前就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阿玲聽到我的問題,噗嗤一笑:「那是因為早在我大一全校合唱比賽那天,就一直注意著學姊啦!」

  「合唱比賽?是十月的那場比賽嗎?」

  「對啊,那天晚上九點多,我練完球準備回家,發現學姊一個人站在比賽會場外面,望著不斷放出音樂和歌聲的會場,那時候我就被學姊那專注的神情給深深迷倒囉!」

  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早以前就開始注意到我,還好我現在緊抱著他,才不會再讓他看到我臉紅的表情。

  「那時候的學姊真的很漂亮喔!我就在猜妳一定也是個很喜歡唱歌的女生,一直想要怎樣才能跟妳說話,還到處去打聽妳的事情呢!」

  「到處去打聽我的事情,等等,所以早在你認識我之前,你就聽過我的事情了?」

  「嘿嘿嘿,其實是這樣沒錯啊!奧地利的事情、許浩流學長的事情,其實隨便打聽一下就會知道了啊!」

  我好像白痴一樣,還在擔心他知道我那些事情後,會對我改觀,會不喜歡我。

  原來早在他與我認識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

  「那你還騙我!」

  「唉呦,對不起嘛學姊,因為要是我不這樣死纏爛打,學姊妳一定早就拒絕我了,我才不要這樣。」他滿臉委屈的為自己辯白:「看我這麼可憐,還幫妳這麼多次的份上,原諒我嘛!」

  想想他為了我這麼辛苦的奔波,又總是出面為我解圍,我想我也不該再這樣一直刁難他:「好啦。」

  「耶!我就知道學姊最善良了,一定是我的深情感動了上天,所以學姊才會在這學期跑來看我們校隊練習。」

  我一愣,沉默了幾秒,才猶豫著將事實說出來:「其實是因為上學期末的期末考,我的小提琴考試沒有過,所以留在學校練習。那時候是一月份,半夜九點多,我發現藍球場就只剩下你還在練習,就……」

  阿玲將我抱得更緊,開心的叫道:「原來學姊是因為我才來看我們校隊練習的啊!我一開始還擔心妳會不會是因為哪個學長而來的。」

  「我才不是那種人呢!」

  「可是一般人哪會注意到校隊裡頭唯一的一年級,所以我當然會擔心啊!」他說著就自己竊笑起來:「哈哈,還好學姊一開始就是因為我而來的,真令人高興。」

  再這樣跟他說這種令人害臊的話下去,我怕我以後都沒臉見人了,只好趕緊轉換一個話題:「為什麼都在一起了還要叫我學姊,我卻叫你阿玲,這樣不公平!」

  「哇啊,學姊好可愛喔!其實我早就想要直接只叫妳芸瑤了,可是妳之前都一臉兇巴巴的模樣,我好怕我叫了妳就不理我了。」

  我想了幾秒:「嗯,之前要是你這樣叫我,我確實就不理你了。」

  「啊,好殘酷的誠實喔嗚嗚,芸瑤,我的心受傷了,我要妳像剛剛我抱著妳那樣呼呼。」

  「夠了啦!快把我放下來,我的腰好痛。」而且很多路過的人在偷瞄我們,讓我越來越不自在。

  「好啊!」

  在阿玲坦率的將我放下來之前,他突然吻住我的雙唇。

  今年夏天,就跟五年前我高一的那年夏天一樣幸福,因為我遇到一個承諾給予我一片,最漂亮星空的男人。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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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我一直在忙手術的事情,專心調養身體,也不曾再與浩流學長見面。

  他也終於成為我回憶中,最美好的一個片段。對於他知道我生病,卻沒有挽留我的舉動出現,已經深深傷了我的心。

  手術結束後,我復原的很好,靜養了數個月後,我開始逐漸恢復一開始的歌唱練習,儘管對於撿回一命的我而言,唱歌是件很可貴又很值得珍惜的事情,可是對於媽媽把我當成炫耀工具的行為,還是無法讓我接受。

  「在我去奧地利前,我想去見那位將骨隨捐贈給我的人。」

  那晚,在我整理行李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這件我在醫院靜養數個月時,總是在我腦中迴繞著的念頭。

  媽媽聽到我這麼說,一臉驚訝:「芸瑤?妳、妳都要去奧地利了,等回來再——」

  「我不想當忘恩負義的人。」

  手上緊握著數張歌譜,我定定的凝視著媽媽:「如果沒有那個人,現在的我還能夠去奧地利唱歌嗎?」

  臉色蒼白的媽媽終於相信我如果不去看過對方一眼,就打死不去奧地利的堅持。但是她那猶豫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扭捏,讓我開始察覺她從手術之前就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怎麼了,媽媽?」

  「芸瑤,妳……還想念浩流嗎?」

  沒想到媽媽會在此時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已經被我塵封許久的名字,浩流學長曾經在我一次又一次翹掉練習跑去找他後,將已經冷靜下來的我帶回家,所以他和媽媽也見過好幾次面。

  「媽媽,妳這是什麼意思?」

  「芸瑤,這件事不是我不告訴妳,是浩流不願意告訴妳,當初骨隨的捐贈者就是他。」

  如果要說,這世界上有什麼場合是曾經讓我覺得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第一次就是浩流向我告白,第二次就是現在這個當下。

  我本來以為,那種震驚只侷限於那時候,沒想到第三次,竟然在我還措手不及的時候,出現了。

  「那、那浩流學長現在在哪裡?他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說?他……」

  媽媽被激動的我抓住雙臂,只能匆忙的回答:「芸瑤,妳真的要去看他嗎?妳不後悔嗎?他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驚訝的瞪著媽媽:「妳……這是什麼意思?」

  「他現在還在醫院。」

  還在醫院?我都已經出院一個多月了,他卻還在醫院?那場捐贈的手術帶給他身體的傷害這麼大?

  「如果妳不想去看他,我也不會勉強,他媽媽也說過了,妳可以不用——」

  「我要去看他,如果現在他還在醫院努力康復,那我為什麼不去看他?」

  「我說芸瑤啊,他真的已經和已經不一樣了,我怕妳看到他會嚇到啊!」

  媽媽越是阻止我,我就越覺得事情不單純,「我一定要去看他,浩流學長為了我,經歷可怕的手術,我怎麼可以不在手術之後去看他?甚至狠心的離開這裡到奧地利去?」

  媽媽看我心意已決,已經無法說動,只能放棄似的低聲說道:「我就是怕妳看完後,會影響妳的心情啊!」

  我很平靜的瞅著媽媽:「帶我去醫院吧!我明天一早就要搭飛機離開了,我可不想要回國才能見到學長。」

  多久沒有這種熱切想要看到浩流學長的心情了?我以為我已經不會再因為學長而感到動搖,沒想到現在只是聽到他的名字,就會讓我的心情如此擺盪不定。

  媽媽一路上沉默不語,看起來若有所思,不管我說什麼,她都沒什麼回應我,直到我們倆站在醫院的病房門口,我才第一次體會到,生病能夠康復的那種喜悅感是多麼的濃厚,這麼多人因為生病而在醫院掙扎著,我卻能夠恢復健康,我是何其幸運的人。

  「許浩流就在裡面,我再說最後一次,芸瑤,妳真的不後悔嗎?」

  我搖頭。

  媽媽說,學長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難道說,會是那種連續劇很老套的失憶?不管如何,只要學長還活著,我就能接受他,就算他忘了我,也沒關係。

  「嗯。」

  我開門的那瞬間,我確實後悔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動也不動,鼻孔中插滿呼吸器,下巴有點鬍渣的男人,看起來十分虛弱,他根本不像是過去在學校總是活力旺盛的許浩流學長。

  躺在病床上的人,在因為我開門而產生的聲響睜開雙眼。

  坐在病床旁邊的,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在手術那天和我見過一面的,浩流學長的母親。

  「浩流……」站在我身後的媽媽低語,「他在那場手術中失敗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媽媽現在所說的話,「失敗了?可是我成功了啊!我——」

  「浩流他因為麻醉使用過量,因此全身癱瘓,只剩下眼睛可以動了。」

  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劇烈,學長他為了我,全身癱瘓,而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我居然還能活在世界上?憑什麼?

  學長好像聽到媽媽的聲音,視線緩緩轉向我這邊,當他的視線與我的相交時,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眼神,永遠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漆黑的眼神是如此的怨恨,滿滿的殺意與怒氣從他眼中朝我席捲而來。

  悶住我胸口的那種窒息感,幾乎要伴隨著他眼中的恨意,將我給吞噬。

  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世界上他最厭惡的仇人一樣。

  因為是我剝奪了他的一切,他的未來,他的人生,他的夢想……

  我知道,沒有人會甘願承受這麼一切的。

  就算是我躺在那裡,恐怕也會忍不住怨恨自己。

  看過浩流學長後,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家的,我腦中是一片完全的空白。就連學長的母親對我怒吼,我也聽不見,只能看到她那激動的神情。就連媽媽在抵達奧地利國家音樂廳前,對我說什麼、提醒什麼,我也都沒印象。

  只知道,腦中充斥著學長的那雙,狠毒怨恨的眼神。

  上台後,我的腦中依然一片空白,努力想讓自己集中精神,可是當我往台下看去,那一雙雙閃著光芒的眼睛,就又讓我再次想起學長那怨懟的雙眼。

  我的喉嚨一緊,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是哪個音開始?哪個音結束?我該唱什麼?又該唱多高?我要怎麼唱歌?歌要怎麼唱?

  那一夜,我在眾多歐洲國家元首面前出了糗。

  天才女高音,也就此失聲了。

  緊接著是新聞媒體一連串前湧後繼撲向我的言論聲浪,批評我的更是如大浪般直接將我給淹沒。

  無法承受這一切的我,將自己關在房中整整三個月,徹底的崩潰。

  期間我對媽媽所說的話只有:「都是妳的錯!我本來就不喜歡唱歌!都是妳逼我的!我只是妳的玩具!其實我根本什麼都不是!」

  那時候爸爸天天與媽媽在樓下爭執,最終還鬧到離婚,到了我自閉的第三個月末,媽媽也終於在一樓的陽台上,上吊自殺。

  而我也因為媽媽的自殺,不得不走出房間,回歸平時的生活,面對那殘酷的現實。

  到了大二,我退出聲樂部,轉而用我破到不行的小提琴繼續留在音樂系中,學校同情我的處境,沒有強求。可是其實我都知道,大家都在背後,嘲笑我的失敗,嘲諷我的丟臉。

  從女高音天才,轉眼間,變成了一位普通人,甚至連小提琴都拉不好的可憐人,死纏爛打的留在音樂系。

  雖然回到了人群,可是我知道,我的心,已經再也無法回歸人群了。

  就像兩年前的那天,將自己躲進房中那樣絕望,那樣黑暗。

  「所以你不要再跟我接觸了。」

  在明媚的星空之下,我的髮絲順著夜風,撫過我冰冷的臉頰:「你恨我吧?」

  還坐在地上的阿玲仰著頭,一臉不解的凝視著我:「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我要恨學姊。」

  我冷笑:「像你和浩流學長那種為了自己夢想這麼努力的人,一定很看不起我這種靠著別人好不容易活下來,卻輕易放棄夢想的人。」

  阿玲那頭在月光下,透映著橘色的短髮,飄揚著就像草原中柔軟的綠草,「可是這是學姊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我身子一僵。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是學姊自己放棄了夢想,卻又說大家都只會嘲笑妳的失敗,其實妳想說的,是自己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卻還是無法成功,不是嗎?」阿玲溫柔的笑著:「學姊其實只是傷心自己的努力沒有人看見,這樣而已。根本不是自己放棄夢想這點啊!」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總覺得每次只要站在他面前,就會被他那雙清澈的雙眸,看穿我赤裸的內心,我真正的想法:「是我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沒錯,所以你們恨我,嘲笑我,我一點也不會——」

  「感到難過嗎?」阿玲清徹如孩子般的眼睛,清楚的倒映著我那狼狽的模樣:「那麼學姊,妳為什麼要哭呢?」

  趕忙伸手擋住自己的臉,眼淚卻不爭氣的直直往下掉。

  「學姊,沒有人會嘲笑妳。因為妳曾經努力實現過自己的夢想啊!」

  「我沒有,那不是我的夢想。」

  「如果學姊說自己不喜歡音樂,不喜歡唱歌,那學姊為什麼還要留在音樂系?」

  眼淚是從我離開那封閉了三個月後的房間之後,第一次掉這麼多掉這麼快,快到讓我措手不及,來不及阻止。

  「學姊最後還是無法放棄音樂,還是無法忘掉曾經這麼熱愛唱歌的自己,所以就算會被嘲笑,就算小提琴拉的很爛,還是留在音樂系,不是嗎?」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小提琴拉的很爛?」我明明不曾在他面前拉過小提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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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擁有一位擔任知名樂團指揮的爸爸,以及負責國家音樂廳開場的媽媽,她的歌聲在國際女高音界中,雖稱不上是有名,但是在國內卻是備受尊崇。所以身為他們的女兒,也就是我,自幼就接受十分嚴酷的歌唱訓練。

  也因此,我國小、國中缺課紀錄高到嚇人,也從沒交過什麼朋友,更不用論男朋友了。

  到了高中,媽媽她在我的央求下,選擇讓我就讀某間公立的藝術學校的聲樂部。也因此在那所附有許多美術科系的藝術學校裡面,認識了他,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位男人,許浩流學長。

  浩流學長之所以會和我認識,都是因為高中開學當天,我前一晚為了練習而晚到,所以找不到通往開學典禮的會場,就在我徬徨無助的時候,浩流學長經過,好心帶我去禮堂,順利參加開學典禮。

  從此以後,他就像是纏上我一樣,每天都與我見到一面。

  例如每當我快中午才到學校時,浩流學長就會從他們美術科系的教室對經過中庭的我大喊,「學妹,學妹,開學那天就遲到的一年級牧芸瑤學妹,不要不理我啊!學妹!嘿!帥氣的學長在叫妳嘿!」

  而我就會選擇低頭快步經過。

  到後來那棟的美術部學生都認識我,每當我又想低頭快步經過,其他學長姊們就會對我大喊:「學妹,不要這麼不給學長他面子嘛!」

  之後,我去上學的時間,就更晚了。

  有時去學校餐廳吃飯,浩流學長看我都一個人吃,就會拉著他那群朋友硬是坐到我旁邊,甚至常常在去福利社的路上,經過我的教室發現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就會跑進教室與其他聲樂部的同學寒喧,拉近我和其他同學們的關係。更請他同是聲樂部的女生朋友,也就是我的學姊們多多照顧我。

  對不曾交過朋友的我而言,那時候的浩流學長,就像是我人生中的一盞明燈,是那麼樣的耀眼又神聖的存在。將我從那個自小就不曾離開過的黑洞中,咻的一聲,拉了出來。

  浩流學長在學校的人氣很高,不僅女生暗戀他,就連男生也很喜歡他。儘管他是一個運動白癡,可是他的開朗和樂觀,卻總能讓身邊的人都覺得快樂。

  他雖然脾氣好,美術天份高,外表也很亮眼,可是卻是一個迷糊至極的學長,從我和他交換手機號碼後,他就硬要我每天早上打電話叫他起床,更狡辯說他開學那天之所以會遇到我,就是因為他睡過頭。

  「既然妳那天因為我睡過頭而得以獲得我的幫助,那妳就更應該為我盡一份心力啊,芸瑤!妳不會這麼不懂得報恩吧?」

  被說的啞口無言的我,只好乖乖答應他這個無理的要求。

  在他高三畢業的那天,他向我告白,而我們也終於在一起。在我上大學前的那兩年,我們的感情很穩定,所以等到我高三升學時,也刻意排除萬難(爸媽的反對,他們認為我應該去外國念知名的音樂大學),選擇與他相同的藝術大學申請。

  當我順利錄取那所大學時,我們真的以為那樣子幸福的生活會永遠快樂下去。

  那時候的浩流學長,已經開過個人畫展,前途一片看好。而我也已經是在國內享譽盛名的天才女高音,媽媽她更是得意極了。

  可是在我大一那年開始,一切就起了變化。

  媽媽她對我越來越嚴苛,而我也想多跟浩流學長在一起,在加上我個性也慢慢不在那麼委屈求全,有時也會與其他同學、老師甚至父母起衝突,那時候我就會躲到浩流學長那邊,一同看那片最美麗的星空。

  「妳真的很喜歡晚上跑來找我耶!」總是坐在美術教室,畫圖畫到半夜十點多的浩流學長,看到我出現,總會給我一抹溫柔的笑容:「我本來以為送妳那隻小狗,會讓妳因為牠而忙到沒空來找我呢!」

  「怎麼可能。」我噘起嘴來:「我雖然很喜歡那隻小狗,可是我更喜歡你啊!」

  「聽到妳這麼說我好高興,雖然這麼晚了,我很想跟妳在沒人的教室做些什麼不可以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可是我現在手上這份作品,要是明天趕不出來,我就完蛋囉!」

  「我才沒有這樣想呢!我只是想找你一起去秘密基地看星星啦!」

  「哈哈,妳啊,還真是喜歡看星空耶!」

  「對啊,我最喜歡星空了,不管是哪個季節,有星星的天空才是最美的。」

  「好吧。我就答應妳吧!」浩流學長放下手上的畫筆,一邊脫掉身上沾滿許多染料的工作服,「芸瑤,我未來一定會許給妳一片,最漂亮的星空。」

  那時候的我,發現在美術教室的橘黃色燈光下的浩流學長,是我印象中,最帥氣迷人的一次。

  從那天之後,我和媽媽的關係逐漸惡化,她背著我答應一年後位在奧地利音樂廳的獨唱表演,讓我感到萬分憤怒。雖然這是我第一次離開亞洲到其他洲去表演,可是我還是不高興媽媽從頭到尾只把我當作可以拿出去炫燿的工具,根本不曾真心聽過我的想法。

  從小練聲樂的我,越長越大,那股對唱歌的熱忱已經不在,我開始只是為了身邊對我有所期待的人而唱,不再是為了我自己而唱。

  「未來要做什麼?」浩流學長看著賴在他身上的我,表情有些驚訝:「我可能會去歐洲念碩士吧!然後當個厲害的藝術家。」

  「是喔……有個夢想得以努力的感覺,還真好啊……」

  「幹嘛這麼說?芸瑤也有啊!芸瑤不是要當世界上最有名的當代女高音嗎?」

  「那才不是夢想呢!那是累贅!」我像是賭氣般氣呼呼的離開他,為什麼連浩流學長也認為我當上世界知名的女高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那根本不是我的夢想啊!

  「芸瑤,妳這麼說就不對了喔!」

  「那真的不是夢想!那不是我的!是媽媽的!」

  「可是芸瑤喜歡唱歌吧?芸瑤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唱歌——」

  「我才不喜歡唱歌!我累了!我討厭唱歌!浩流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那天我和浩流學長吵了我們認識三年多來,最嚴重的一場架。

  更令人感到絕望的,是我在那之後的健康檢查中,發現我得了一場病。

  那場病,需要有人能捐贈骨隨給我,是一場一定得動手術的重大病症,否則我將無法繼續活下。

  而最令我痛心的,是媽媽她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不願意公開我生病的消息,只是將我這半年多來的活動表演邀約全部取消,說我是要休息一陣子,並繼續多加磨練我的歌唱技巧。

  那時候新聞媒體還對此感到萬分期待,外界都很期待我閉關結束後,會有多麼出色的高音、轉音出現。

  我那時只覺得我的人生,一片黑暗,誰也都無法救得了我。

  「芸瑤,妳這兩個禮拜跑哪去了?」浩流學長在我大一那年,最後一次到學校交出在家進修的申請表時,硬是在校門口前面堵到了我:「我打手機給妳,妳也不接。我問妳朋友妳怎麼了,也沒人知道。我去妳家,也沒看到妳。」

  我冷漠的開口:「我得病了。」

  「什麼?」

  「我快死了。」

  我知道我的口氣一點也不像是男女朋友該有的那種態度,也不像是最後一次和男朋友見面時,生死離別的那種悲苦,而是冷淡,毫無感情。

  或許經過兩個星期的沉澱,我已經漸漸理解自己身處的絕境。

  我就要死了。

  「所以我們分手吧!」

  那是我第一次,嘗到分手而痛哭的滋味。

  我整整有五天五夜睡不好覺,甚至無法相信那些失戀的人最後是怎麼熬過去的。

  最終,我是靠著相信自己就要死了這個信念,免強讓自己振作起來,處理一些沒有完成的事情,例如將浩流學長送我的小狗拿去送給其他人。

  過了三個禮拜,醫院找到與我骨隨配對成功的對象,對方也表示願意捐贈骨隨給我。本來以為已經沒有希望的我,在那時,人生又開始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只是那希望之火雖然來的快,最終去的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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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玲露出歉然的表情,低垂著眼瞼,讓他自己看起來更加無辜,「學姊,對不起,我那天太沒神經了,我不應該問妳畫的事——」

  「我不是說過不要再跟我說話了嗎?」我想甩開他的手,可是他不但把我的手握得更緊,還走到我的下一階樓梯,讓本來就高我一顆頭多的他,與我視線變成平行的。

  「學姊,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妳男朋友畫給妳的……我居然還……」

  實在無法抵擋他的裝可憐攻勢,我只好放棄與他嘔氣,「算了,沒關係,是我自己不該發脾氣的。那沒有什麼,都已經過去了。」

  「那幅畫……果然是學姊的男朋友畫的吧?」

  本來以為他那怯怯態度想要問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想到是這種事。

  沉默了許久,我才緩緩開口:「……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

  一聽到我這麼說,阿玲就更加驚慌失措:「我提起學姊不想提起的事情了嗎?學姊不要罵我,不要討厭我,拜託。」

  「我沒有討厭你。」他這麼孩子氣的態度還真的讓我頗無奈,「只是那幅畫已經成為了我很傷心的過去,所以……」

  「學姊,讓我代替妳那已經過世的前男友照顧妳吧!我可是新好男——啊,學姊,妳為什麼要打我?」

  「你在胡說什麼?他才沒有死呢!」

  明明知道那個他已經再也不會對我說話,也不會愛我了,再也無法與我回到從前。本來以為我已經調適好,認清這個事實了,也一直說服自己,我並不愛他了,可是為什麼當我聽到阿玲或是其他人,說他已經死了,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就會有種憤怒的情緒從心中蔓延到全身?

  就好像不願意承認他早已離開我的殘酷事實。

  「啊?他沒死?那他為什麼不把那幅畫給畫完?」

  阿玲還是抓著我的右手手腕,完全不顧這座樓梯有多少人從我們旁邊經過。

  「因為我討厭那幅畫,還有畫它的人。」

  「騙人。」

  阿玲露出溫柔的笑靨,「學姊如果真的討厭那幅畫,就不會將畫放在自己房間,而是會直接丟掉才對啊!學姊為什麼要說這種一下子就會被拆穿的謊?」

  「不是的,我……」

  每當我想解釋什麼,看到阿玲那彷彿看穿我過去的溫柔眼神,我內心的沉重就壓得我越發無法呼吸,「畫那幅畫的人,已經永遠不可能再幫我畫完它了……」

  「為什麼?學姊還喜歡他,且那麼在意那幅畫,而他又還在世上的話,為什麼不乾脆請他幫妳畫完呢?」

  我深吸一口氣,才冷靜的說出那早就埋藏在我內心超過兩年的答案。

  「因為他恨我。」

  阿玲抓著我的手的那隻手,很緊很暖,其實我很希望他能像現在這樣永遠抓著我,可是我知道,我沒有那個資格與權利。

  「啊,因為學姊甩了他,所以他惱羞成怒嗎?哈哈看不出學姊也是這麼狠心——」

  「我沒有甩了他。」

  我實在不懂,他為什麼有辦法這麼樂觀,為什麼要一直幫我找藉口:「你現在不懂,有天……」

  阿玲睜著那雙清澈的雙眸凝視著我:「有天我會懂嗎?」

  「有天,你懂了之後,就會恨我的。」

  那天下午,我不知道我最後是怎麼離開阿玲的,也不知道阿玲最後的低語是什麼,他好像在問我什麼問題,可是我沒有聽到,又也許是我根本不願意去聽。

  我想,以後知道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的阿玲,一定不願意再對我笑了,他會放棄我的吧?

  就算他真的能不在乎我那次表演的失聲,也不可能會對像我這樣繼續關心我了。

  我不怕他知道我過去的事,而是怕像他那種為了自己夢想而每天努力的人,在知道我在短短一夜間,拋棄掉自己過去的努力和夢想,他一定不會原諒像我這種人的。

  「學姊!」

  趴在床上的我,依然將整個房間弄的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學姊,學姊!妳不要再睡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連我躺在床上自怨自艾的時候,耳邊都會出現阿玲的聲音?我是在什麼時候開始,中了他的毒這麼深?

  「學姊!妳在不出來,我就要衝進去了喔!」

  啊,這聲音的幻覺還真是清楚到讓我覺得心酸。

  喀嚓,打開我房門的人是我妹妹:「喂,妳是耳聾嗎?妳趕快下去處理何玲霆好不好?吵死人了,妳不想睡,以為我也不想睡嗎?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真是的。」

  撐起頭,發現現在是半夜一點半,在瞬間清醒過來的我震驚的看著她:「妳、妳是說阿玲現在……在樓下?」

  「對,我說妳最好趕快下去叫他閉嘴,不然到時候不會是鄰居第一個報警,因為我會衝當第一個。」

  依照往例,說完這番凶狠的話,妹妹大力的關上房門,那力道震得我桌子上的東西都在晃動,看來本來就對我充滿敵意的她,因為阿玲的事情,對我可說是恨上加恨。

  「學姊,學姊,學姊~」

  「好了,你不要再叫了。」

  一打開門,我就看到站在我家門口的阿玲,穿著今天早上的白色T恤,深藍色的及膝短褲,「學姊,妳還沒睡吧?」

  「睡了。」

  「沒關係啦,既然都被我吵醒了,那就別睡了吧!」

  看他雙手插在口袋,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就忍不住皺起眉來:「你到底要做什麼?我不是要你不要再管我了嗎?」

  「我怎麼可以不管學姊?」

  「我說,我年紀比你大,我不覺得你——」

  「可是學姊比我還脆弱啊!」

  我臉色一僵。

  「學姊,妳說妳前男友恨妳,那又怎樣?」他依然爽朗的笑著:「我前女友也恨我啊!因為我突然甩了她,她到現在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他是要來說教的,那我真的很想現在就將門給關上,回去房間繼續睡我的覺,就算他最後因為鄰居報警,而被警察帶走也不關我的事。

  「學姊,如果妳前男友已經無法陪伴在妳身邊了,那就輪到我吧!」他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就跟過去那幾次抓住我一樣,緊緊握著我的手腕,「雖然我不是畫畫天才,可是我很會打籃球喔!我也很會死纏爛打,所以學姊我——」

  「夠了,不要再說了。」

  「學姊,讓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吧!」

  「什麼?」

  「反正都被我吵醒了,如果只跟我在這裡說幾句話,妳一定也會很不甘心吧!那就乾脆一起走吧!」

  「欸欸,你!」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被他大力拉走,「你到底想幹嘛?」

  只見他硬塞給我一頂安全帽,並跨上他自己的機車,「學姊,只要這次就好,等今晚過去,我就不會再纏著妳,所以,拜託妳跟著我一起離開吧!」

  手上拿著半罩式的安全帽,看著他那真摯純真的眼神,我的心一顫,在想起過去他對我所做的事情,我就無法在這種時候拒絕他。

  「我知道了,你可要說話算話。」

  其實那時候我就該制止自己,就不該讓我因為心情而隨著他去,事情也不會朝我最不想的方向前進。

  因為聽到我的回答而雀躍的阿玲,並沒有注意到我臉色的變化,只是激動大喊著:「太好了!學姊,妳要抱緊我喔!雖然我載妳不會騎太快,可是我還是希望妳抱緊我!」

  我皺眉:「小聲點,你這樣會吵到鄰居的。」

  「嘿嘿嘿,抱緊我喔,學姊!」

  最後我選擇讓自己的手抓機車後面的桿子,我不希望他叫我抱他我就真的抱他,這樣我是否會變成大家口中的,沒有節操的女人?

  可是那又怎樣?現在學校裡面,早就將我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根本沒有人在乎過我的心情與我這個人的本質不是嗎?

  但是為什麼阿玲他要像現在這樣,不斷不斷的陪在我身邊,一直一直的陪我面對那些過去的傷口?

  最後阿玲停車的地方竟然是我們位在山坡上的學校,他一路牽著我走到學校一間早已廢棄許久的大樓頂樓,「學姊,我們躺下來吧!」

  看他先將自己的外套鋪在地上,才讓我躺下來,我就對他的貼心感到驚訝,他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除了學姊和學弟的關係外,根本什麼都不是啊!

  「從這裡看天空,能看到很多很多的星星喔!」

  我才剛躺平,就發現在我們的上空,是墨色的夜空,不僅有帶著溫柔光芒的月光,還有許許多多閃爍著白色光芒的星星。

  「這個……」

  「我想說學姊一定很喜歡星空吧!所以就特別帶學姊來我的秘密基地喔!」躺在我身邊的阿玲,突然握住我的手,「這裡是我每次練球練到半夜的時候,來休息一下的充電所,在這裡躺一個小時在回家,隔天就又有滿滿的活力繼續努力,真的很棒。」

  嗯,我懂阿玲所說的那種感覺。

  以前當我還在和他交往時,他也曾經帶我去這棟大樓的頂樓看星星,可是到了兩年多前,我們分開後,我也再也不曾上過這棟大樓,也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用如此平靜的心情,看著我們上頭的星空。

  曾幾何時,我以前最愛的事物,一一的消失了,就連我內心的那種初衷,也不復存在了?

  「學姊,妳覺得那幾顆是不是北斗七星啊?然後我一直覺得那顆一定是北極星。我看很多個月了,我覺得它就是。」

  聽阿玲舉起手來指著星空,並一邊用那幼稚又肯定的語氣說這些話,我就忍不住笑出來。

  「啊,學姊笑了呢!我還擔心,學姊今天跟我一起看完星空後,就真的再也不理我了。」阿玲純真的笑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他的笑容總是有一種感染力,能夠讓身邊週遭的人也跟著打從心底感到開心,難怪他身邊總是有許多朋友,大家都能在他身邊找到快樂,得到溫暖。

  「阿玲,你想要成為籃球國手嗎?」

  「學、學姊!」

  面對阿玲突如其來的尖叫,我愣了半晌:「怎、怎麼了?」

  「妳叫我阿玲耶!妳終於叫我名字了!哇,怎麼辦?我都要哭了。」

  是啊,怎麼辦,我現在也好想對阿玲翻白眼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傢伙?

  「對啊,我的夢想就是成為籃球巨星喔!就像美國那些球星一樣!那學姊呢?學姊的夢想是什麼?」

  我沉默不語。

  「啊,對不起,我忘了學姊——」

  「曾經,我的夢想,是成為世界上知名的女高音。」

  「好棒的夢想喔!」阿玲興高采烈的轉過身來正視著我,「學姊長得那麼漂亮,要是穿禮服在台上唱歌,哇,一定美的跟天使一樣。」

  「那是曾經。」我忍不住糾正他,可是我沒有轉過頭去看他那想必很錯愕的表情,而是繼續望著我過去最喜歡的星空,「我已經放棄那個夢想了。」

  果不出我所料,他馬上嚷嚷起來:「為什麼?因為那件事嗎?這樣很可惜耶!學姊明明——」

  「不是的。其實早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我就已經先放棄我自己了。」

  阿玲握住我手心的手,一直傳來溫暖的溫度,讓我感到安心。

  好像給我能量,讓我能坦然的將那段過去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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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啊,我來幫我同學道歉啊!哈啾,啊抱歉,我是很有誠意的啦!我再來一次,我來幫我同——哈啾——」

  「夠了。」看著全身溼透的他,雙手抱胸地顫抖著,讓我實在看不下去,「進來吧!」

  「學姊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我就不要進去。」

  「好吧,那你就繼續站在那裡吧!」說完,我就要將門給關上,阿玲立刻大叫起來。

  「啊!對不起!學姊,我——哈啾——」

  看他身子那麼寒冷,我就忍不住心軟:「夠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要再淋雨了。進來吧!」

  「咦?我真的可以進到學姊房間嗎?」

  「我說的進來,不是我的房間。」

  看他一臉欣喜的跑向我,使我不得不潑他冷水。

  「沒關係啊!就算是學姊家的狗窩,我也很高興可以進去喔!」

  就在他一邊將鞋子脫掉一邊說這話時,我沒料到他居然會注意到我家庭院中那已經廢棄很久的狗屋。

  也因為瞄到那狗屋,而勾起我那苦澀的回憶,「嗯,那已經荒廢很久了。」

  「為什麼?有狗屋就代表學姊之前有養狗吧?怎麼不繼續養呢?」

  「太麻煩了,而且……」

  阿玲嚷嚷起來:「怎麼會麻煩?我很喜歡狗耶!如果學姊也喜歡,我可以介紹品種給妳喔!」

  我才剛關上門,還沒潑他冷水說我一點也不想要養狗,妹妹就出現在我們倆的視線範圍中。

  「啊,果然是何玲霆!」

  妹妹雙手插腰,激動的朝著阿玲尖叫:「為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們家?」

  阿玲露出平時的笑容:「啊,學姊家很好找啊!去問問他們系上的老師,看看他們系上的通訊錄就知道哩!啊妳是?」

  「我是牧芸儀啦!我們一起上體育課啊!」

  阿玲不好意思的抓頭,「哈哈,原來是妳啊!」

  雖然他是這麼說的,可是站在樓梯旁的我,從他的表情上也看出他根本不記得妹妹。

  「你是來找我姊的?」妹妹也不管對方身上早已溼透,硬是纏上對方,「你怎麼會認識我姊?是因為她跑去看你們練習跟你說話嗎?」

  「啊不是啦!是我主動找學姊說話的。」阿玲看來就很懂得應付這種場合,客氣的將纏上自己手臂上的手給推開,「啊,學姊的房間在哪?我進來最想看的就是學姊的房間,在哪在哪呢?」

  妹妹看到對方不怎麼想搭理她,就有些生氣,「何玲霆,你才第一次來我們家,就想看我姊的房間,不太妥當吧?而且你身上都溼了,先留在客廳嘛!我去拿毛巾和乾衣服給你。」

  「啊,不用了,學姊會拿給我。」阿玲快步經過擋在他自己面前的妹妹,來到站在樓梯口的我旁邊,「學姊的房間在樓上嗎?」

  我微微皺眉,而妹妹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她不管在國小、國中、高中都有極高的異性緣,因為她長相很漂亮,個性又很主動。要不是因為現在有我這個失敗的姊姊,我想她在大學也會比現在吃得還開吧?

  「學姊。」要不是阿玲現在推了我一下,我可能會忘記現在得要把他帶上樓去,不然把他留在這裡,什麼時候會被妹妹給吃了都不知道。

  「妳在想我嗎?」阿玲眨著自己迷人的雙眼,在搭配溼透的髮絲,看起來就跟一隻小狗一樣無辜可憐。

  偏偏我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們上去吧。」

  當我帶著他進到我房間時,我請他先坐到我書桌前面的椅子上,然後去拿毛巾和爸爸的衣服,先給他換上,免得讓他感冒。

  身為運動員的他要是感冒,我可賠不起。

  「哇,學姊的房間好漂亮喔!」

  我正準備走出房間,聽到他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已經多久沒有帶外人進來我房間了呢?或許是從我開始封閉自己的內心開始的吧……

  為什麼阿玲他就是如此容易的,進到我的小世界裡?

  「給你。」

  將毛巾和乾的衣服交給他,我就準備離開房間,留下空間讓他換衣服。

  「學姊。」

  被他拉住左手的我,聽著他那有些低啞且帶有磁性的嗓音,在只有雨聲的房間中清晰且動人的迴響著:「我不在乎學姊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認為只要學姊現在能夠過得開心比較重要。」

  為什麼當他說出這話時,明明本來以為已經不會再因為別人而起伏的內心,竟會產生一股暖意?

  「你……」

  「芸瑤學姊,妳有任何傷心難過,都可以找我,不要再像今天那樣突然跑出教室了,妳都不知道我找妳找多久。」

  我掙脫他的手,匆匆忙忙的離開房間,「快點換衣服。」

  我知道,如果我不這樣,或許會無法招架他的體貼,或許會不小心對他動心,因此我只能靠逃跑來掩飾我的心慌。

  等我走進房間時,發現他已經換好衣服,正在看我放在牆角的一幅畫,本來那幅畫我本來是翻過去的,沒想到他竟然將畫給翻回正面來。

  畫上是一幅遞進上色的星空,從黑色一路延伸到深邃藍,比外頭親眼目睹的星空還要燦爛還要美麗,只是那幅畫只畫到一半。

  「你!」

  「啊,學姊,妳回來啦!」阿玲看到我並沒有發現我那不對勁的臉色,而是指著那幅畫說:「我剛好看到這幅畫蓋著,就好奇把它拿出來看看,畫得好漂亮喔!是學姊畫的嗎?為什麼沒有畫完啊?是來——」

  「你離開吧!不要再來了。」

  面對我冷淡的反應而感到錯愕的阿玲,困惑的看著我:「學姊?」

  「回家去吧!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等一下,學姊,我做錯什麼了嗎?我——」

  「我拜託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阿玲看著失控而尖叫的我,臉上滿是鬱悶不解的表情,「為什麼?」

  「快離開這裡!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以後不會再去看你們籃球隊練球,我不想要再回想起那些事情了!算我求你……」

  嘶吼到一半的我,發現我的淚水已經盈出眼眶,失控的情緒因為完全的爆發而無法平復。

  阿玲看到這樣的我,眼神一暗:「我知道了。」

  看著阿玲消失在房門口,我的心竟然有一種彷彿被撕裂般的痛苦,我好想大喊說剛剛我說的那些話,不是我的本意,可是當我眼角瞄到那幅未完成的畫時,那些話又全數說不出口了。

  本來以為,我的世界或許會因為阿玲而改變,可是為什麼又變成這樣?

  那幅畫,是不是在提醒我,這樣子的我,根本沒有權利得到幸福?是不是在指責我,不可以忘記過去所發生過的事情?

  那天晚上,那幅畫就這麼靜靜的又被我翻到背面,放回房間的角落去。

  沒有完成的畫,永遠也沒有機會完成了。

  接下來的數個禮拜,我都沒有再去看籃球校隊練球,也不曾再與本來就和我不同科系的惠雅打招呼,我想我們之間的友情可能真的結束了吧?我曾經對她說出這麼過份的話來,她在怎麼開朗,也不會原諒我了。

  就這樣,期中考週也在我渾渾噩噩的過生活的情況下,過去了。

  「咦?你有去過牧芸瑤學姊的家?」

  「那又怎樣?」

  這四個字的簡短回答,這個男聲,竟然是我這幾個禮拜以來,永遠也忘不掉的聲音,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是如此的想念,卻又不敢承認。

  「何玲霆!你果然是真男人!我真是越來越不敢瞧不起你了!居然被你釣到這麼難釣的大魚!」

  「不管牧芸瑤學姊過去的事情,她長得那麼漂亮,身材又這麼好,也難怪你會跟她……嘿嘿嘿……」

  站在樓梯轉角處的我,只能聽到樓上通往頂樓的樓梯間傳來數個熱切討論的男聲。

  想要離開,卻因為想要再多聽阿玲的聲音,促使雙腳連動也無法動。

  「拜託,我們真的沒什麼。而且從那天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面了。」

  阿玲用無奈的聲音打斷另外兩個學弟興奮的討論。

  「怎麼會?去她家卻吵架了?不會是因為你想要給人家霸王硬上弓,所以才會被甩了吧?」

  「霸王硬上弓勒!」阿玲沒好氣的反擊:「誰跟你一樣腦中滿是那種東西啊!」

  「啊不然勒?要是她不喜歡你,怎麼會讓你進她房間?」

  「對啊,她那麼漂亮,雖然她之前發生那種事情,可是畢竟是音樂系的前系花,學校想追她的人還是很多,要不是因為她防心太重,恐怕早就有男朋友了!」

  阿玲無奈的回答:「那是意外啦!而且我進她房間沒多久,就被趕出去了。」

  「被趕出去了?居然是被趕著出去的?」

  「哇靠,阿玲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事啊?她居然會把你趕出去。」

  阿玲深深的嘆了口氣,「唉,我就只是問她房中一幅沒畫完的畫是怎麼一回事啊!」

  「畫?」

  「啊,難不成是……」

  阿玲問道:「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之前在牧芸瑤大一的時候,她有個大她兩屆的男朋友喔!」

  明明知道,聽到這段話的我,應該要趕快抬腳離開這裡,可是心中卻有股強烈的欲望促使我留下來。

  我還是無法下定決心嗎……

  「她那個男朋友好像在她發生那件事之前就不在學校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失蹤了,更有人說牧芸瑤甩了他,反正那時候傳聞很多。」

  「那他跟畫有什麼關係?」阿玲果然神經很大條,一般人聽到這裡應該都已經猜到那幅畫的事情,可是偏偏他就是這麼……

  我想我也承受夠多路經這樓梯而對我投以異樣眼神的目光,聽到阿玲的聲音也足夠了,曾幾何時,我竟然會對他的聲音如此眷戀。

  拿著自己的小提琴準備去練習室練習,另一句話卻深深的刺傷了我的心。

  「她的男朋友就是我們學校美術系的學長啊!而且還是在大二就開過個人畫展的油畫天才,很多外國知名的藝術學院也搶著來拉人呢!」

  「我想那幅畫一定是……啊,阿玲你要去哪?」

  我才剛走過幾階樓梯,上頭就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阿玲就闖進了我的視線之中。

  「妳怎麼會在這裡?」

  手上突然出現一個力道,讓我停住腳步,只見他氣喘吁吁的抓著我,「哈,我想這是天意吧!我正好要去找學姊呢!」

  我淡淡的看著他,「做什麼?」

  或許,我只能靠這樣子冷漠的武裝,才能保有內心那片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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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雅,校隊中,那位染著橘褐色頭髮的學弟是誰啊?」

  看似漫不經心的詢問,沒想到坐在通識課教室隔壁的惠雅,還是被我的問題給嚇到。

  「芸、芸瑤,妳這是在向我詢問其他男生的名字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用手指在桌面上點著,彷彿我面前的不是桌子,而是一架會發出如流水般悅耳琴聲的鋼琴。

  「他是今年一年級體育系的學弟,大家都叫他阿玲,可是因為我忘了他的真名,所以就只能跟妳說他的綽號。他很受歡迎喔!從他去年九月入學,就因為是靠籃球推甄而入校,大大出名。再加上他對大家都很和善,所以學校很多女生喜歡他。」

  惠雅露出一臉八卦的神情,在我耳邊激動的說著:「妳不會被他煞到了吧?前天我有看到他去找妳說話,你們說了什麼?不然昨天他為什麼要特地幫妳講話,還因此得罪隊長?」

  我淡淡的搖頭:「沒有。沒什麼。嗯,已經四月了呢!在三個月,我們就要四年級了……」

  惠雅聽到我將話題轉開,臉上出現不悅的表情,這時台上剛進教室正在點名的老師突然大叫起來:「你怎麼又遲到了?」

  「抱歉嘛,老師,我剛剛在路上跌了一跤,所以坐在地上哭了十分鐘,不然我才不會遲到呢!所以老師,看我負傷還衝來上課的份上,就不要記我遲到吧!」

  聽這聲音有點熟悉,抬頭一瞧,才發現竟是那位橘子頭學弟。

  因為他的這番話,外加他那雙手合什裝可憐的模樣,讓本來氣氛沉重且有點昏昏欲睡的班上同學,哈哈大笑起來。

  「呵,才剛說到他,人就到了。」惠雅用一臉看熱鬧的表情,用手肘戳了我幾下,「其實這個學弟也真的不賴啦!芸瑤妳也是可以——」

  「算了吧。我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咦?」

  像他那種每天與籃球校隊練完,還獨自一人留在球場練到晚上十點多的人,為了夢想這麼努力的他,是不可能會想跟我這種中途放棄自己夢想的人,有所交集的。

  「咦?是學姊。」

  阿玲接受完同學的歡呼後,坐到我前面的空位上,我一開始就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前面的空位桌子上有放課本,卻到了上課還是沒有人就坐,原來那是他朋友先幫他佔的位子。

  「嗯。」我漫不經心的回答。

  「芸瑤學姊還真冷淡耶!」他笑嘻嘻的將包包放到桌上,一邊與身邊的朋友打招呼,「連昨天被二年級的學姊找碴也不怎麼在乎,啊還是因為她們是二年級的,學姊是三年級的,所以才會覺得沒什麼好怕的?學姊還真勇敢耶!」

  雖然早就知道他是個很聒噪的學弟,但是第一次發現我們上同堂通識課,還是讓我有點無法習慣。可能是因為之前他都坐在教室的那頭,而且我們也不曾說過話的關係,所以才會開學一個多月了,才發現我們上同堂課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阿玲身邊的朋友就用力撞了一下他的手臂,接著用小到以為我聽不見的音量說:「阿玲,你認識你後面的那個學姊喔?」

  「對啊!」神經果然很大條的他,用超大的音量承認,「她就是我之前提過的那位牧芸瑤學姊,她每天都會來看我們校隊練習喔!」

  那個學弟還是用剛剛那個以為我聽不到的音量說:「欸,不要跟那個學姊說話啦!」

  「咦?為什麼?」

  「她是牧芸瑤耶!我們剛入學時,上面學長姊就曾經說過的那個學姊啊!」

  「我什麼都沒聽說耶!」

  「白痴喔!她不是我們一般人可以招惹的起的啦!」

  「啊?什麼鬼東西啊!」阿玲一臉就是不屑的表情:「阿德,你不要再亂說喔!」

  「我才沒有亂說勒!牧芸瑤學姊就是之前我們學校有史以來最有名的天才女高音啊!她還是兩年前的音樂系系花勒!兩年前她的事蹟傳得超沸沸揚揚的!」

  雖然我早就有心理準備,對方一定會提到我之前的事情,可是當那位學弟真的在阿玲面前,說到兩年多前的那件事時,我的心跳還是不自覺的變快,就連坐在我旁邊的惠雅也發現我的不正常。

  「芸瑤……」

  惠雅擔憂的看著我。

  而坐在前面的學弟們依舊繼續用以為我聽不到的音量討論著。

  「你之前一定聽過這件事啦!全校都知道啊!在當時鬧超大的。兩年多前,她第一次代表我們學校去奧地利國家音樂廳,在歐洲各國元首面前表演的時候,一上臺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聽說當時還以天才女高音失聲為題,在那時候的歐洲各國新聞上,鬧上好一陣子呢!」

  「喔,是這樣喔!」阿玲的回答讓我聽不出他的情緒。

  「對啊,那時候我們學校還因此大大的出名了,啊說錯,是丟臉了。之後學姊就不在聲樂部,而改去拉小提琴了。很好笑吧?」

  阿玲沒有出聲,反倒是他其他坐在週遭的學弟學妹們繼續竊竊私語。

  「超丟臉的。學校還得出面道歉,好可憐喔!」

  「什麼天才女高音啊!當初入學這麼風光,後來還不是變成那樣。」

  「對啊,從女高音變成一位小提琴拉的破破爛爛的人,還真丟臉。」

  「嘿啊嘿啊!後來她媽媽還上吊自殺,好可怕喔!」

  明明說的是別人不幸的事情,可是這些人的語氣,卻是充滿幸災樂禍,就像現在的現代人,那樣的冷漠無情。

  「幹,最重要的是事情鬧這麼大,新學期她還是繼續來上學,真搞不懂她到底有沒有神經。」

  「身邊的人受那麼大的傷害,要是我,可能會受不了而瘋掉吧!不過前提是,我是天才女高音。」

  「哈哈哈哈,對,只可惜我們都不是啊!哈哈哈哈。」

  喀啷。

  受不了過去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提起,我起身的同時,椅子也因為承受不了我的力道而往後倒下,發出極大的聲響,讓在台上授課的老師也忍不住轉過頭來看我。

  「芸瑤……」

  惠雅還是那臉擔心我的表情,甚至伸手抓住我的衣袖,「妳沒事吧?不要理他們,那些只是——」

  「放開我。」我扯掉她的手,「妳也是這樣嘲笑我的吧?只是因為妳是二年級轉學過來的,沒有朋友,只好勉為其難的跟我當朋友,其實妳也瞧不起我,不是嗎?」

  惠雅的雙眼中充滿驚恐的神情,似乎沒料到我會說出這種話。

  我不顧週遭人的目光,一個轉身就跑出教室,就像那天,站在台上崩潰而發不出任何聲音一樣。

  我的世界在那天開始崩塌,開始靜止,我的腳步也因為那天,不曾再繼續往前邁進,甚至連抬腳也顯得疲倦。

  曾經被人形容擁有黃鶯出谷嗓音的我,也在那天,再也不曾唱過歌,就好像我的歌聲,從那天開始被人奪走一樣。

  而他,也沒有再安慰過我。

  因為我在那天,放棄了我的夢想與我的一切。

  『是不是?這裡的景觀很好吧!尤其躺下來以後,天上的星星看得一清二楚,這可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基地,學校就屬這裡,星星看得最清楚。我知道妳最喜歡星星了,因為我常發現妳在圖書館借這方面的書,所以才想說有天一定要找妳來看看。如何?很喜歡吧?』

  那天下午,下起今年第一場的春雨,本來已經準備要進入溫暖氣候的季節,卻因為這場雨,伴隨著我冰涼的內心,用厚重的寒意將我的一切給包圍住,不給我任何喘息的空間。

  就像那年,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一樣。

  絕望與黑暗,將我的世界給摧毀掉。

  喀嚓。

  「欸,有妳的客人。」

  從兩年前開始,就不曾再叫過我姊姊和名字的妹妹,冷冷的打開房門,漆黑的房間一時間被走廊上的光線給填滿。

  「我說妳睡了,可是他堅持不走,除非妳下去見他一面。從我八點多回來就看到他站在那裡了。」

  窗外的雨聲西哩嘩啦,讓我差點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我不想見。」

  始終站在門口,打死也不願意跨進我房間一步的妹妹,好似早就知道我會這麼回答,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屑:「好啊!妳就這樣永遠待在房間裡,永遠不要面對人群和現實啊!讓外面那個關心妳的傻瓜淋雨淋到死吧!」

  外頭的人淋雨就只為了看我一面?我不記得從兩年前發生那件事後,我身邊還有這種朋友。

  難不成是惠雅?可是我今天跟她說了這麼過份的話……

  「真是可憐,明明就這麼受歡迎,幹麻偏偏來招惹妳這瘋女人。」

  在妹妹關上門之前,她不忘諷刺我幾句,「跟那男人一樣有病!」

  碰。

  房間又恢復到一開始的漆黑,除了窗外傳來忽大忽小的雨聲,這個幾乎全然無聲的空間之中,連我的呼吸都小的幾乎聽不見。

  又過了一個小時,心中那股熾熱的感覺始終沒有消退,腦中一直想起妹妹剛剛所說的話:『妳就這樣永遠待在房間裡,永遠不要面對人群和現實啊!讓外面那個關心妳的傻瓜淋雨淋到死吧!』

  最後受不了這漫長的折磨,在我起身離開房間時,牆上的時鐘正指向十點。

  當我打開我家的大門時,發現一個人全身溼透的靠在路燈上,在朦朧的路燈下,那顆頭呈顯有些昏暗的橘黃色。

  「啊,芸瑤學姊。」

  他一看到我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好像他在雨中等我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好像我剛剛沒有當著他的面奪門而出,沒在他面前失控一樣正常自然。

  「你在那裡幹嘛?」

  不懂他到底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我跟他不過只是見過幾次面的學姊學弟關係,他有必要特地跑來我家前面淋好幾個小時的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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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瑤妳又來啦!」

  惠雅並沒有因為昨天我拒絕經理的事情而與我生疏,一看到我還是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反倒是校隊隊長等其他校隊成員,看到我的出現,都沒擺出什麼好臉色來。

  「來,礦泉水。」

  照樣接過一瓶冰的礦泉水,這次我可沒像之前那麼遲鈍,「這不是隊長給我的吧?」

  「哎呀,被妳發現了,這確實是我送給妳的。」惠雅不好意思的甩了甩自己的馬尾,「妳也知道,妳昨天這樣當場拒絕隊長的邀請,他很沒面子啊!所以……」

  我也不傻,早就知道為什麼這件事會在學校流傳,八成也是校隊那些愛看熱鬧的八卦成員們流傳出去的。因為昨天那群女粉絲可沒出現在場邊。

  「謝謝妳……」

  惠雅看著我許久,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欲言又止,我忍不住開口:「惠雅,妳有什麼話想說,就直接說吧!我不會介意的。」

  「啊……那個,隊長覺得妳在這裡會影響到球員的專注力,所以希望妳以後不要再來了……這、這是隊長說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

  「沒有關係的。」

  總是沉默不語,靜靜的看著他們的我,終究還是成為了對方的負擔,我早該知道的,不管在哪裡,在什麼時候,我總是如此的不被需要。

  我對她露出一抹淺淡苦澀的微笑:「今天看完,我以後就不會來了,可以嗎?」

  惠雅一臉為難:「這個……」

  「惠雅,要幫忙計時了。」

  校隊隊長向我們這邊大喊,偏偏看也不看我一眼,想在我拒絕他之前,他每次都會練習的時候偷偷瞄我幾眼,男人果然是最現實的動物了。

  「好。啊芸瑤,雖然我很希望妳之後還是可以再來,可是……好吧,這次就讓妳看完吧!我會幫妳跟隊長說的,如果他連這都不答應,我就不幫他洗球衣了。」

  「嗯,謝謝妳。」

  看著總是能與身邊的人相處融洽的惠雅,我心裡就覺得很羨慕,也許我就是天生有和週遭環境的人處不好的超能力吧!

  惠雅是如此的善良,我又何嘗不知道。我會落到這種下場,也是自己活該,因為我從不曾為誰付出什麼,不是嗎?

  看著本來都會邊練球邊看向我這邊的校隊成員們,這次都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用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專心練球。

  我忍不住想到,或許這是群起的排擠作用吧!

  靜靜的注視著他們練球,每當有人進球時,一旁圍觀的女生總會發出巨大的尖叫聲,儘管這根本不是比賽。

  而那位昨天第一個幫我說話的學弟,那頭橘色的頭髮在夕陽下,格外搶眼,他進的球也是所有成員中最多的,每當他進球,總會有其他成員衝上去抱住他的頭,亂揉他的頭髮,他也會抬起頭來向一旁的女生揮手,尖叫聲就會更加明顯。

  「學姊。」

  等到他們練習快結束時,我起身準備離開,那位橘子頭的學弟卻衝上來,拿出一瓶礦泉水遞到我面前。

  我困惑的看著他。

  他剛不是才在跟對面的女粉絲們聊天嗎?

  「我想今天可能沒有人送妳礦泉水,所以我就送妳啦!」他笑得十分燦爛,一邊搔著自己那頭蓬鬆的橘子頭。

  當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現在沒有手可以接過那瓶礦泉水時,他發現我左手正拿著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啊,看來還有人跟我一樣善良,送水給學姊呢!」

  我想解釋那是惠雅送我的,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可是球場的那一頭卻傳來其他人的呼喊聲:「阿玲,你在把妹,隊長就要給你進處罰囉!」

  橘子頭學弟轉過頭向球場的那邊回喊:「我才沒有在把妹!我只是看到一隻無家可歸的貓咪而已。」

  「什麼?」我驚訝的瞪著他。

  當他將頭轉回來對我裂嘴一笑時,我更是感到內心一震,「抱歉,學姊這麼說妳,可是其實我從妳第一天來看我們練習時,我就常常從妳的臉上看到不知道該往那裡去的茫然,所以我想,如果妳真的無去處的話,可以不要介意我們隊長,還是常來這裡吧!我想,除了隊長大家都會很歡迎妳的。」

  「可是……」

  他還是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學姊,不要再像找不到方向的小貓那樣徬徨了,偶爾也是可以找個地方窩起來,好好休息一下啊!」

  看著他邊跑向球場邊對我揮手,我緊握著小提琴袋子的手,就更緊了。

  無家可歸嗎……

  橘子頭學弟的笑容就像他,曾經那麼溫柔,那麼令人著迷。

  『妳又沒地方去啦?真是的。不要每次遇到挫折都跑來我這邊嘛!雖然我很高興,可是妳這樣會帶給其他人麻煩吧?妳啊,要是常常抱怨妳的父母和老師以及練習的夥伴,這樣子怎麼可以呢!沒有人是不被需要的,妳的歸處一定是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就像是我的懷抱裡。』

  「有人說妳可以來嗎?」

  數位女生站在籃球場邊,冷冷的瞪著我。

  本來就知道再繼續像現在這樣不要臉的跑來球場邊,一定會被罵,只是沒想到這種事情會來的這麼快,就在隔天而已。

  在說我都已經要坐下了,那幾個女生竟然還特地從球場的那邊走來我這頭,就只為了找我麻煩。

  「學麟學長不是說過了嗎?妳來只會影響到他們練習。」

  「對啊,沒看過像妳這麼不要臉的人。」

  「這樣子在遠方看他們練習,很噁心耶!妳是跟蹤狂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三個女生將心中想說的話一次發洩完。她們邊說邊偷瞄場上正在練習的校隊成員們,視線幾乎都是聚集到隊長身上。

  而遠方本來練習到一半的籃球隊,也因為我們這邊的騷動停下練習,包括本來在場邊看他們練習的同學們,此時全都因為她們的音量,望向我們這邊。

  本來想過來幫我解圍的惠雅,卻被校隊隊長拉住,就是不讓她過來幫我。

  「看妳這樣,還以為自己還是音樂系的系花嗎?都已經大三了,少裝高姿態了!」

  「妳是不會說話嗎?幹麻不回話?」

  其中一個女生被我激怒,伸手推我肩膀一下,讓我重心不穩,往後退了幾步。

  「哈,也是啦!曾經是被稱為天才女高音的人,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還被聲樂部的踢出來,真是丟臉。」

  「當初入學不是很風光嗎?去奧地利表演不是也很風光嗎?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

  緊握著雙拳,低垂著頭,我知道要是我不小心回手了,事情一定會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與我同校的妹妹和辛苦工作的爸爸,只會對我更加絕望。

  「那時候報紙報多大啊!一夜之間失聲。都上台準備表演了,卻唱不出任何一個字,這樣還是——」

  啪!

  令全場震驚的是我狠狠的打了對方一巴掌,那巴掌聲在安靜的很詭異的籃球場上,顯得清晰無比。

  「妳!妳居然敢打我!妳以為自己是學姊就可以囂張嗎?」

  「好了啦,學姊。」

  本想繼續反擊的我,突然被一個身子擋住,他的那頭橘子色頭髮,又在夕陽下呈現漂亮亮眼的橘紅色,讓人不想被吸引也難。

  「學姊,不好意思,是我約芸瑤學姊來看我們練習的。」他的聲音一如昨天下午的那樣爽朗,那樣輕鬆自在,就像一隻不受約束的小鳥,「因為要是沒有她,我可能無法好好練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習慣在她的注視下打球了!嘿嘿,要是沒有她,就像沒有妳們看我練球那樣不自在,我怕我三分球怎麼投都不會中啊!」

  「阿玲學弟……」

  其他女生一看到他出面臉上表情都不太好,可是礙於在他面前又不方便發作,只能惡狠狠的瞪著在他身後的我。

  「不好意思嘛,學姊們,妳們很關心我們籃球隊我知道,可是我們要練習了,妳們卻在這邊吵架,也算是影響到我們練習啊!看在我剛剛做熱身操時,被妳們那天籟之音嚇到拉到筋很可憐的份上,就先饒過這位學姊嘛!」

  聽到做熱身操也能拉到筋這句話,本來臉上都是不甘願表情的女生們,都噗嗤一聲笑出來。

  「好吧!既然阿玲學弟都這麼說了。」

  「嗯,我們也不方便讓學弟你為難啦!」

  「學弟,這麼愛出鋒頭,小心學麟學長不高興喔!呵呵。」

  看到那些女生紛紛離開我們這邊,回到籃球場的對面,橘子頭學弟忍不住轉過身來對我比了一個YA的手勢,伴隨著他那燦爛的笑容。

  他的笑容似乎像是初春那溫暖的陽光,直直照進我那已經陰暗許久的內心。

  或許我就是因為他的笑容如此真摯,才會在這學期開學的那天,被獨自一人留在學校練習到晚上的他給吸引,而養成之後每天來這邊看他們校隊練球的習慣吧。

  習慣有時候,還真是一種可怕的名詞。

  『妳又跑來啦!看我畫圖這麼有趣嗎?唉……每次妳在這邊看我畫圖,我都會很緊張到畫不下去,害我每次回家後就要熬夜才能將作業趕出來。我說妳啊,好歹把這動不動就翹掉練習跑來看我畫圖的壞習慣改一下吧!不然可憐的可是每天熬夜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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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漸轉熱的氣候,橘紅色的夕陽灑落在我身上,讓我身邊的地上,出現一片陰涼漆黑的影子。

   「妳又來了。」

  一瓶冰的礦泉水瓶貼上我的臉頰,這才讓我發現惠雅已經站到我的身邊。

  「謝謝。」接過她給我的礦泉水,儘管現在是下午五點多,太陽一點也不炎熱,但是坐在這裡超過一個半小時,還是有點渴。

  「妳就這麼閒嗎?已經連續一個月,天天來看我們籃球隊練習了。」

  惠雅是我在通識課認識的朋友,也是學校籃球校隊的經理,她和我不同,是一位染著金髮的開朗女孩。

  「我沒課的時候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我拿著那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雙腳彎起,讓自己的下巴抵在膝蓋上。

  惠雅直接坐到我身邊,打了一個呵欠,神態有些慵懶,「現在校隊大家都說,音樂系的系花跑來看比賽,是不是看中了哪位校隊成員了呢!」

  我沒有回答,依舊看著數位男同學運球跑過中場,接著展開一場激烈的搶球大戰。

  「我說,芸瑤,好歹我們也算是朋友,就偷偷告訴我對象是誰。讓我這位漂亮的媒婆暗中幫妳牽線,包准妳手到擒來。說吧,是哪位成員。」

  「惠雅,我……」

  看著順利搶到球的那名男生一個帥氣的三分球,漂亮的將球投進籃框之中,接著是一陣劇烈的歡呼聲。

  惠雅停下喝水的動作,專注的等著我的答案。

  「我看起來就跟球場對面的那些女生一樣花痴嗎?」

  「噗——」惠雅直接將口中還沒吞下去的水噴出來,「咳咳咳,我說芸瑤,妳、妳幹麻突然問這個啊?」

  看著對面球場那些不斷發出尖叫聲的女生,我一手撐著自己的頭,「大家都是這麼看我的吧?」

  「芸瑤……」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我其實只是一隻不知道去處的流浪貓而已。」說完這句話,我起身順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惠雅,謝謝妳每天的水。」

  「啊,那是系隊隊長要請妳的……」

  不等她說完,我已經並將本來放在我旁邊地上的小提琴拿起來,望了一眼場中那些正在努力想要從對手手上搶到球的球員們,才轉身離開。

  『芸瑤,妳也太遲鈍了吧!當一個男生天天送妳東西,就是暗示他喜歡妳啦!不然我為什麼要天天送妳早餐跟一顆金莎?』

  有時候,他的話都會不自覺得出現在我耳裡,就像他還留在我身邊一樣。

  「芸瑤,妳又來了。」

  惠雅皺起眉頭瞪著我,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她比平常還要早來找我,應該說每次都是等到他們校隊練習到最後半個小時,她才會來找我攀談,這是卻一開始就跑來找我。

  「嗯,怎麼了?」

  我不懂為什麼這次那一大票只會尖叫的女生沒有出現,而是觀眾只剩下我。

  雖然其實我不是那麼在乎這件事。

  「啊……嗯……這次校隊要作祕密特訓,教練說妳不能留在這裡。」

  原來是要來趕人的。

  難怪那群女生也沒有出現,看來是我消息比他人還要落後。

  「我知道了,我會離開。」與平常一樣,我從我樹下的老位置起身,並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就在我準備離開前,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既然學姊這麼喜歡來看我們練球,就讓她留下來吧!」

  說話的是一位染著一頭深褐色頭髮的男生,他的頭髮在夕陽的餘暉下,看起來有點像漂亮飄渺的橘色。

  我輕輕的皺起眉來。

  「芸瑤想留下來也沒關係。」

  這次說話的是校隊隊長,也是四年級體育系的學長。他曾經在我一年級剛入學時,在我們這屆掀起一陣風波,好像是他以為自己很帥,就同時劈腿三個女生,其中一個好巧不巧就是我們這一屆的,其他詳細的情形我也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我早就想問妳了,要不要成為我們的經理?」

  沒料到對方會問我這個問題,我下意識的望向一旁的惠雅,從我大一入學的時候,籃球隊校隊經理就是個非常熱門的職缺。到了二年級,惠雅這個非體育系的女生,很努力才打敗許多競爭者,成為籃球校隊的經理,而我要是這時候還……

  「沒關係啊!」惠雅倒是很坦然的答應:「我一個人有時候也會忙不過來,要是芸瑤——」

  「我不要。」

  「咦?」

  不僅被我打斷的惠雅露出驚訝的表情,就連因為這場騷動而聚集過來的其他校隊成員,也是驚訝於我的回答。

  「我只是喜歡沒課的時候過來看看,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低下頭,不給其他人挽留的機會,就拿著我的小提琴離開了。

  那天晚上,果然不出我所料,學校關於我的閒言閒語也因為下午我當校隊隊長,拒絕當校隊經理一事,而傳得更加沸沸揚揚。

  那晚和我同校,目前就讀一年級的妹妹,刻意打開學校的PPT八卦版給我看。

  「姊,妳適可而止好嗎?」

  看著留著一頭黑色短髮,外型俏麗的妹妹滿臉憤怒的瞪著我,我內心就是一寒。

  看著PPT上那滿是瘋狂痛批我這不知好歹行為的留言,就算我想視而不見也沒有勇氣。上頭的留言不止針對我拒絕擔任經理一事,還有暗諷我一定是性冷感,不然怎麼會校隊中有這麼多帥哥還不懂得欣賞。更多針對我天天去看系隊練習的舉動感到噁心不屑。

  『牧芸瑤以為自己是誰啊!』

  『對嘛,劉學麟學長都親自問她了,她憑什麼拒絕啊!』

  『牧芸瑤不就是音樂系前系花,都已經三年級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人老珠黃了!身價也早就不同以往啦!』

  『每天去看系隊練習的人,一定早就希望有人來問她那句話吧?』

  『沒看過這麼心機的女人!』

  『活像是跟蹤狂一樣噁心!』

  『兩年前,她在奧地利的那場全世界級的音樂比賽中不是……』

  看到關鍵字的我,馬上大力的將妹妹的筆記型電腦給闔上,「夠了。」

  妹妹看到我的反應,露出冷笑:「姊,妳還會害怕面對過去嗎?」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是妳把他給害成那樣的!妳還敢放棄媽媽和爸爸最重視的東西!都是妳的錯!如果不是妳,爸爸跟媽媽就不會離婚,媽媽也不會天天以淚洗面,最後自殺!都是妳害的!如果沒有妳在就好了!我也不會被同學嘲笑!如果妳不在就好了!」

  我像是逃難似的倉皇地逃出客廳,全身都在顫抖的我,無法遏止心中那個黑洞深深的將我給吞噬掉。

  才剛站到走廊上的我,雙腳無力,整個人癱軟跌到地上,可是他的聲音還是清楚的傳進我的耳裡。

  『妳的高音唱得那麼好聽,我還以為是哪位仙女下凡呢!唉,真可惜,原來只是個人類。但是這樣也好啦!要是妳真是仙女,那我們豈不是織女和牛郎,一年只能見一次面,真的太慘了。』

  每次在我軟弱無助的時候,他的聲音總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一抹光芒,帶著我離開那深不見底的黑洞。

  儘管,我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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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瑤,我未來一定會許給妳一片,最漂亮的星空。』

  每次看著他專注的眼神,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前進的那種執著,或許我就是被這樣子的他給深深吸引住了也說不一定。

  因為我是如此輕易的,放棄了自己的夢想。

 

 

 

在閱讀此篇文之前,希望能先看過這篇【系列文】六天幾年文案以更快能了解整篇故事的大概狀況及閱讀順序,謝謝各位 

 

小漓有話搶先說,請讀者入內前先看:

  首先,這篇文是一篇中短篇,本來設定是短篇,最後經過兩天的努力,以26573字完結。它將以一次三千字,總共連載八回的方式完結。

  其次,很多小說都會以女主角因為沉浸在離開自己的前男友的悲傷之中,而讓文變得悲傷,這次的【星空】確實也有這個設定,這是我一直不敢挑戰的超級老梗,這次挑戰了,希望讀者們能給我支持與鼓勵。

  再來,雖然是如其次裡面所講的,使用了老梗,可是關於女主角的秘密,我想應該有別出心裁到會讓各位讀者們猜不到,所以也請各位千萬不要以這就是個老梗的心態來看這篇文。

  還有,希望這八回的中短篇【星空】能夠讓各位有些許的感動,亦或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收穫也好。

  最後,將此篇獻給,有夢想卻沒有勇氣追夢的你(妳),有夢想就勇敢追尋吧!不要再因為一些芝麻綠豆般的小事躊躇不前,這樣子你的夢想是無法實現的。千萬不要沒有努力,亦或是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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