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的天空*

　　「既然已經有能順利解決兩位的對策，那麼接下來就只剩下夏莊主和楊靈滫。」陳鶇一手撫著自己的下顎，「他們是最困難的部份，因為他們有意識也很清醒，不會像黃可唯、林綠璽那樣遲鈍。而且我不認為他們四人會分開行動，所以我們必須將他們分開，讓他們湊在一起，憑著夏莊主的腦袋和楊靈滫的力量，我們的算計可能會失效。」

　　天宮煜問，「該如何讓他們分開？將時間拖長嗎？」

　　「不，時間拖的越長對我們越不利。」陳鶇說完，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到了同樣蹲在河邊，注視著河面上自己倒影的觴情藍，「我想就是憑仗著這點，所以夏莊主才敢帶著兩個被自己洗腦能力操控的人偶上場。」

　　梁透訨說，「偷襲吧。利用偷襲將他們分開，但是必須有人在我和陳鶇解決林綠璽、黃可唯時，拖住楊靈滫和夏莊主。」

　　始終沉默不語的觴情藍突然開口：「由我來對付楊靈滫。」

　　在場的其他三人聞言都是一驚，現在的她已經無法轉變成觴情茵來參加比賽，就連身體也是孱弱不已，怎麼會有辦法對付楊靈滫？

　　陳鶇率先發難，「小藍，不要勉強。」

　　梁透訨也同樣不認同，「楊靈滫奸詐狡猾，而且擅長玩弄人心，藍兒妳——」

　　「我要親手對付楊靈滫。」

　　在搖搖晃晃的河面上，觴情藍的倒影顯得堅定無比，沒有半分猶豫，「就算要失去性命，我也要她付出代價。」

　　天宮煜知道觴情藍痛恨楊靈滫摧毀掉他們許多年前維持的和平，也知道她對楊靈滫的恨意遠遠凌駕在所有的一切之上，但是他還是無法相信她有辦法對付楊靈滫。

　　「我這十年來。」

　　觴情藍緩緩抬起頭來，「每次的訓練都是為了追上楊靈滫，都是為了讓她付出十年前的代價，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軟弱的小女孩了，我會幫情茵、阿訨、阿鶇和小煜復仇。就算要和她一起毀滅也沒關係。」

　　天宮煜不得不對這樣子的觴情藍感到驚訝，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有了如此強烈的復仇心。他一直以為她總是他那個記憶中，天真開朗的她，如今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小藍有這種決心很好。」

　　陳鶇也同樣出乎天宮煜的意料之外，並沒有阻止她的決定，「那麼就讓我們看到妳這十年的成長和決心吧。小煜，夏莊主和偷襲就交給你。」

　　天宮煜怎麼也想不到，他一直以為他是裡面最強的，理所當然就是要對付楊靈滫或是黃可唯，從沒想過自己最後是要對付夏莊主。

　　雖然他曾經在過去深深傷害過自己，但是他依稀還記得，在他那驚人的能力被人發現，而沒有集團、訓練中心敢接納他時，是夏莊主願意將他帶到融鸝莊內，透過許多年的教導，讓他擁有如此深厚的基礎，足以成為世界第一。

　　「夏莊主曾經是你的父親，」陳鶇彷彿看到他眼中的錯愕和不捨，耐心說道：「我知道你可能會有些捨不得，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了，不要忘記當初他是如何利用你、利用其他人，甚至是他的妻子與女兒。」

　　天宮煜緊抿著雙唇。

　　梁透訨也看出他的猶豫，出聲道：「天宮，想想夏泉嫻，想想情茵，想想藍兒。藍兒為了讓我們獲勝，就算要和楊靈滫同歸於盡也願意，我們不能辜負她，甚至敗在你那婦人之仁上。」

　　天宮煜將頭轉過去，對上觴情藍那恍若純真無邊的視線，內心彷彿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給扭了一把似的疼痛，「我知道。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會殺了夏莊主。」

　　觴情藍朝他露出淘氣的微笑，但是在她的笑容之中，卻沒有他所熟悉的無憂無慮，沒有他所懷念的燦爛開朗。

　　原來，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不再如當年的那樣單純簡單。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在荻家被號稱為天才的荻黎曉。

　　他看起來心情很惡劣，不只沒有什麼表情，就連其他認識他的人與他打招呼，他都沒有什麼表情。

　　但是他身上穿著筆挺的深藍色西裝，看起來儼然有過去那種貴公子的氣質。

　　難怪媒體會瘋狂，這半年來頹廢不已的黎曉，這次出現竟恢復到過去那種高不可攀、優雅迷人的模樣，單就外表轉變這點，就足以造成媒體爭相報導了。

　　還在錯愕他怎麼會來，我就看到卓優特地走到他身邊，微笑著與他寒喧。

　　他們兩人本來就是朋友啊……黎曉不來，荻家還能派什麼有名的人過來？我想這也是黎璿在為自己未來當家一位鋪路吧？拉攏彌家當家那邊的人，呵，還真可笑。

　　本來冷著一張臉在與卓優說話的黎曉，也不知道是受到我直接的視線影響，還是什麼原因，竟抬起頭來，直接與我那毫不遮掩的火辣視線對上，想起昨天在酒吧尷尬的場景，我下意識將視線移開，卻用眼角看到黎曉在那瞬間揚起一抹毫無感情的冷笑。

　　等到入場的賓客抵達八成，發表會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燈光便緩緩暗下，只剩下伸展台上的燈光，看著一位位延著伸展台走過來的模特兒，身上穿著帶有時尚流行感的裙子、套裝，以優雅迷人的步伐從我面前經過，接在女模特兒後面的是男模特兒。

　　一男一女穿插著，剛開始我還有些看不習慣，畢竟我對參加這種與時尚有關的發表會，一點經驗也沒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拍手，什麼時候該用什麼神情來參加。

　　看身邊的賓客們都不時與身邊的友人閒聊個幾句，看看自己有坐人的右邊，是位我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而在我左邊的座位，則是不知道為什麼，特地空了下來。

　　越過一位位經過我面前的模特兒，我看到黎曉注視伸展台的神情有些迷濛，我不清楚他現在腦中在想什麼，他現在振作，是意味著他也終於走出與我分開的那種傷痛嗎？過了半年多了，我想也是，他早就不在喜歡我了。

　　黎曉那種個性，怎麼可能喜歡自己已經分手的前女友超過半年呢？更何況還是我提分手的。

　　或許是默契，有時我將視線從那些模特兒身上移到我正對面的黎曉身上時，他也會好巧不巧的，轉過頭來注視著我。

　　接著我就會比他早一步，將視線移開。

　　也許是傷心、又或者是心虛，每當我們倆視線相交的同時，我的內心就彷彿有個洞，這樣直直把我吸進去，讓我覺得既疼痛又悲傷。

　　「卓優設計的衣服果然很有設計感。」

　　一個低沉又熟悉的聲音出現在我左耳邊，我抬頭一看，竟是今天一早與我分道揚鑣的克優，無聲地坐到我左手邊的空位上。

　　在望向伸展台的另一頭，卓優也正望著我，並對我眨眨眼，我隨即理解過來，他空下的這個位子，早一開始就是預留給克優的。

　　「你怎麼來了？」我回過神來，低聲詢問。

　　克優坐下來後，我們身後的賓客以及隔著伸展台的媒體們果然有些騷動，看來彌家當家這個頭銜，還是十分引人注目。

　　「會開完了就過來，晚點順便帶妳去和一個人吃晚餐。」

　　「一個人？」克優很難得說要介紹別人給我認識，尤其他猜忌心以及佔有慾太強，所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女生吧？」

　　「妳想認識異性？」

　　克優聲音有些冰冷。

　　「當然沒有，女生也好啊！可以當朋友。」

　　「我也希望如此。」

　　我說完這句話後，將視線回到伸展台上的模特兒們，而一隻有些冰涼的手突然覆上我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接著我馬上注意到伸展台對面的媒體中，有人在用相機對準我們這個方向拍攝。

　　我輕輕地皺眉，接著就注意到一語不發的黎曉表情異常陰沉。

　　始終站在一旁的麒麟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注視著下面兩方隊伍的針鋒相對。這時祂突然抬起自己的右手，『比賽直至有一方隊伍全數死亡才算結束，比賽開始。』

　　那個始字還尚未語落，陳鶇已經建立出一個空間，同時間梁透訨紙扇一揚，數道攻擊從他們身後衝出，朝敵人的四面八方攻擊而去，楊靈滫黑眸一閃，攻擊在她面前一公尺就急速轉彎，回頭攻擊梁透訨，這時候陳鶇的空間已經搭成，在空間的外頭望進去，夏莊主只能看到一整片密不透風的雲霧。

　　「哼，陳鶇最愛裝神弄鬼。」

　　夏莊主冷笑，「讓林綠璽去吧！順便測試這個婊子的能耐。」

　　在結界內的數人，並沒有因為有了結界而放下戒心，陳鶇一將那個空間搭起，隨即使用空間轉移的能力，將他們從這個空間轉移出去。

　　「比賽沒有時效，我們可以想好對策後再展開突襲。」

　　比賽的地點並不只有平台，就連下方的大片森林也能隨意運用，這次陳鶇將他們送到森林內部一條小河的旁邊，當作他們暫時休息的根據地，「所以我必須先讓小煜知道敵人的一切。」

　　站在其中一棵大樹旁的天宮煜點頭，「夏莊主和楊靈滫都是控制的能力，若是要硬碰硬，我想我和梁透訨都很有勝算。」

　　「沒錯。」蹲在小河邊的陳鶇欣然同意他的論點，「而且夏莊主的能力說穿了，是洗腦。雖然現在的他就算不觸碰他人身體，也能進行洗腦，但是事實上只要你們身上擁有結界，就能隔絕那個洗腦的威脅。因此夏莊主身邊定會有楊靈滫的幫忙，她能大方面控制世間萬物任何元素，甚至是你們的物理、非物理攻擊，更能控制你們結界的穩定度。」

　　天宮煜早就知道楊靈滫不是普通人，如今聽到她的能力涵括的如此廣泛，也不免對敵人的能耐感到敬佩。

　　「先從林綠璽和黃可唯下手。」

　　同樣站在樹幹旁邊的梁透訨出聲，「林綠璽的能力是無效化，她有辦法突破我們任何能力。而黃可唯是吸收，和林綠璽相似，說穿了，這次夏莊主的隊伍除了楊靈滫，其他人都屬於防備型的能力。」

　　陳鶇說：「林綠璽和黃可唯將會是他們最先推出來送死的先鋒部隊，夏莊主會利用他們來削弱我們的殺傷力。如同現在他們利用林綠璽無效化我的空間。」

　　「林綠璽可以藉由肉搏戰獲得勝利，不使用能力的話，她也無從無效化起。」梁透訨很快就想出對應方法，天宮煜認為早在他知道那兩人成為他們敵人開始，他就開始盤算這一切，以及如何輕易獲得勝利，就算要不惜犧牲林綠璽和黃可唯的性命也沒關係。

　　陳鶇同意，「林綠璽的肉搏戰可以讓我來與之對付。至於黃可唯，他能容納的不只有能力，就連人的身體也能，輕率的對他使用肉搏戰，很可能反被他吞噬。」

　　梁透訨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我有辦法能對付黃可唯。」

　　眾人一驚，黃可唯的能力表面上說是容納，但是他就像是個黑洞，一個弄不好，隨時都有可能喪命，也算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這也是為什麼夏莊主在明知道自己幾乎沒有攻擊型的隊員，也要帶著黃可唯上場。

　　隔天一早我本來要故意賴床，不要和克優一起去吃飯，可是他說當天下午有一場重要的發表會，他恐怕無法趕上那個時間來參加，說什麼都要我先代替他去參加。

　　依然對他這番話視若無睹，繼續將頭埋在柔軟的白色枕頭裡，等他將襯衫穿好後，梳理完畢，他一把將我從棉被堆裡抓出來，「妳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

　　「唔……現在才七點多耶！我昨晚三點多才上床睡覺，饒過我嘛！」

　　昨晚我去浴室洗澡時，不知在浴室待了多久，一邊想事情就忘了時間，等我出來時，克優已經睡著了。

　　「既然妳現在是彌家當家的妻子，就該盡妻子應有的義務。」

　　克優冷冷地打量著穿著睡衣且睡眼惺忪的我，「妳有半個小時能夠換衣服。」

　　「既然是下午才有發表會，我為什麼要這麼早起？」

　　一聽到彌家當家的妻子這幾個字，我整個睡意都被嚇走，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克優看我總算將緊裹在身上的棉被放下來，且有力氣跟他頂嘴，便知道我已經醒過來了，傾身吻了我的雙唇一下，「妳早上與我一起用完早餐以後，我要去開一場重要的會議，而妳，就先去那對姐妹花設計師那邊，準備下午活動的禮服。發表會有邀請許多時尚界的名人，我可不希望妳穿得太樸素。」

　　「那是彌家的發表會嗎？」我揉了揉自己的雙眼，「我怎麼不記得彌家也有跨足時尚界？」

　　「那是卓優創建的服裝品牌，他去年創業，結果受到不少時尚圈名人的喜愛，所以今年就擴大發表會的規模。」克優有些不耐煩地看著我慢吞吞離開這柔軟的床鋪，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妳快一點。」

　　「好啦！」

　　等我一切梳洗完畢，化了點淡妝後，才和他一同離開房間，去中央樓用餐。

　　下午兩點我準時穿著那對姐妹花設計師幫我找的鮮紅色禮服，且臉上化著她們自以為不怎麼濃的妝，一進入發表會會場，本來在一旁接客的卓優，一看到我立刻跑過來與我寒喧，並在看到我手上的藍寶石戒指後，意味深長地與我握手，嘴上不忘說著：「恭喜啊！」

　　有點摸不著頭緒的我，在聽到他那句恭喜啊就明白他心裡想什麼了。

　　「克優跟你講了？」

　　卓優笑瞇瞇地搖頭，「好啦，嫂子，我還有許多客人要見一下，先離開啦！」

　　「別叫我嫂子！」

　　在他開心的離開後，我被接待員帶到一個位在伸展台前面的位子，這位子視野可說是非常好，不僅可以將伸展台看得很仔細，也剛好位在媒體的正對面，若是想紅的人，一定要坐在這裡。

　　當我坐在這裡等待發表會開始的同時，我一邊打量著各家派來的代表，梨家如我所想的，是有優雅貴公子頭銜的梨厲掗出席。而其他財力排名在前頭的家族也都有推派一些穿著優雅得體的人士出席，以表達對卓優這個品牌的看重。我想一方面也是想跟他打好關係，誰都知道他是現任彌家當家的親弟弟。

　　就在我打量完那些已經就坐的賓客們後，發表會的入口傳來一陣喧鬧聲，就連本來分散在會場四周拍照訪問的媒體也一窩蜂的擠向入口。

　　我還在想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讓眾人如此瘋狂，等對方一派悠閒地坐到我正對面，也就是媒體座位前面那排時，我才驚愕於對方的身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在荻家被號稱為天才的荻黎曉。

　　魂大賽的決賽底定的那天，天空有些陰鬱，似乎在為這場勢必有人得要流血、失去性命的絕情比賽作出悲傷的預兆。

　　天宮煜從魂大賽開始到現在，其實都不懂當初創立這種比賽的神仙們，是以怎樣的心態在看這個比賽，又是以怎樣的心情看待這些為了得到冠軍，許下願望的貪婪人們，是如何競爭、如何自相殘殺、如何泯滅人性。

　　「煜。」

　　陳鶇站到他的身邊，這時候的他們正在一扇厚重且巨大的門後面，等著這扇門升起，進到比賽現場。

　　天宮煜沒有轉過頭，只是輕聲答了一句，「嗯。」

　　「看清楚這個比賽有多麼殘酷。」

　　陳鶇的話既沉重又悲痛，「又有多少人為了這個比賽付出代價、甚至是他們的性命。」

　　天宮煜的雙眼稍稍瞇了起來。

　　他想起來夏莊主，那些死在夏莊主手下的無辜者，夏泉嫻、觴情茵、夏夫人，還有許許多多被他操控的人們，以及更多為了這個比賽喪命的人們。

　　「所以我們將會是最後，我會終止這個比賽。」

　　陳鶇說得無比堅定，這是他的願望，他一直努力到現在的目標與堅持。

　　天宮煜從以前就知道陳鶇的願望是這個，也知道梁透訨的，而他後來也知道要許下什麼願望。

　　接著他想起觴情藍的願望，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她想要許什麼願望，他胸口一窒，難道說她是故意不將願望告訴其他人的？

　　突然一陣長嘯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眼前那扇厚重的門緩緩往上升，一片光亮立刻透了進來，等他習慣光亮才看清眼前的風景，那是一個豎立在一片森林之上的寬大平台，平台看起來彷彿是一塊巨石的上邊，往巨石的邊緣放眼望去，完全看不到森林的界線。

　　陳鶇率先走了出去。

　　一身雪白的梁透訨跟在其後，再來是毫不猶豫向前的觴情藍，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燦爛笑容，「小煜，這是最後了。」

　　天宮煜快步向前，走到了她的身邊，「我會保護妳的。」

　　他們走到平台快中間時，看到對面是以夏莊主為首的隊伍，後頭是充滿自信的楊靈滫，緊接在最後的是面無表情的林綠璽和黃可唯。

　　夏莊主在見到他們時，臉上是嘲諷的表情，「參加過兩次魂大賽果真就是不簡單。」

　　同樣身為輔導員的陳鶇，也不甘示弱的回應，「連你這種貨色都能走到最後，有什麼好稀奇的？」

　　觴情藍在看到站在楊靈滫身邊的林綠璽和黃可唯時，臉上表情有些複雜。

　　畢竟不管是在江南的武兵亂力鬥，亦或是過去他們的相識，她都和他們有一定的感情，只是這次已經成了敵人，根本不可能在這時候拉著對方的手續舊。

　　梁透訨則是直直盯著一頭長髮隨意飄揚的楊靈滫，「過去妳欠我的，我這次會一併還給妳。」

　　對方毫不膽怯他那冰冷的表情，以及兇猛且嗜血的眼神，「我不曾欠過你什麼。當年可是你自己親手殺害觴情茵的，那個任誰也殺不死的惡魔。不愧是擁有天才美名的梁透訨啊。」

　　顯然楊靈滫這句話深深的刺激到了梁透訨的傷口，他輕輕一甩，手中出現一把白淨的紙扇，「妳將會後悔曾經做過那些事。」

　　天宮煜注意到他們雖然位在森林的高處平台，卻沒有像他預期的那樣，有極大的風勢，反而是一片孑然的安穩。

　　始終站在一旁的麒麟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注視著下面兩方隊伍的針鋒相對。這時祂突然抬起自己的右手，『比賽直至有一方隊伍全數死亡才算結束，比賽開始。』

　　我深吸一口氣，才讓自己冷漠的嗓音，在如此安靜且空曠的房間中響起，「他都已經變成現在這樣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刺激他？」

　　克優對我勾勾手，示意我走到他身邊去，我讓自己的背脊離開冰冷的白色門板，一步步走上那通往雙人床鋪的階梯，在我走到床邊時，我刻意不靠近他，不只是因為我沒洗澡，不想全身髒兮兮的爬上床，一方面是不想讓他用力氣強迫我任何事。

　　克優的眼神顯然明白我站在床邊的涵義，「黎曉變成怎樣？」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你是真不知道還是連這種事情也要對我裝傻？他淪落到這種地步，你心裡很高興吧？」

　　「悅荫，不要忘了妳對我說話的口氣。」克優這句話中隱含些許的怒氣，「是我跟妳提復合的沒錯，而妳也答應了。我可不記得妳現在還是荻黎曉的女朋友。」

　　我感覺身子有些冰涼，「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妳到底想要跟我表達什麼意思？」看克優臉上那抹冷笑，我強忍著內心的驚恐，讓自己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我不記得我有答應要嫁給你。」

　　克優注視我的眼神充滿審視的意味，他沉默了許久，「所以妳與我復合，抱持著玩玩的心態嗎？」

　　「不是這樣的。」雖說我現在的確是心有所圖，但是要說玩弄他，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

　　克優揚眉，「既然是認真的，那我們也都成年了，沒有意外，有天終會走到結婚的那步，不是嗎？」

　　我蹙起眉頭，「結婚對我們來說，不覺得太遠了點嗎？」

　　扣除掉我答應黎曉那次昏頭的求婚，我原本是預計要三十歲，報仇完畢後才結婚的。當然那是在我身體狀況允許，我還活著的話。

　　「是嗎？」克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腿上的平板電腦放到一旁的矮櫃上，「妳母親不是二十歲就嫁給妳父親了？而妳今年底就要二十二歲了吧？」

　　看著他離開床鋪，起身朝我走來，我內心不禁慌張起來，「脩嬅最後落到什麼下場，你沒看見嗎？」

　　他一步步繞過床頭，走向我，「妳父親沒有得到當家一位，但是我得到了，難道妳認為我會讓妳落到與梨脩嬅一樣的下場？」

　　我緊抿著下唇，「所以呢？你到底想怎樣？」

　　「嫁給我。」

　　又來了，我感到一陣極為熟悉的無力感，每次只要克優要我做什麼，不管是什麼事情，總是用這種強硬、不容拒絕的口吻，現在就連結婚這種人生大事，也不先詢問過我的意見。

　　「我——」

　　克優已經將我的左手舉起來，一只鑲著藍寶石的精美戒指直接套上我的無名指上，「在這裡，我說的算。妳要是將它拿下來，後果自己負責。」

　　「後、後果是什麼？」

　　克優在將戒指套上我手指後，仍是緊握著我冰涼的手，「那些照顧妳的隨扈、僕人、管家會為妳而付出代價。」

　　我驚訝的抬起頭來，「你果然還是改不了心狠手辣的個性。」

　　像是賭氣般的將手抽回來，我一把將剛剛始終拿在右手上的包包丟到旁邊的地上，「我要去洗澡了。」

　　他站在原地，沒有對我這無禮的動作有任何反應，在我走下樓梯去拿衣服時，仍感覺的到他那灼熱帶有點不悅的眼神，緊貼在我的背上。

　　最終他打開門，出乎他意料的是觴情藍已經醒了。

　　坐在床邊的她，那隻失去的手只有袖子，無力的垂在身邊。而她正背對著他，望著窗外的那片夜景，房間是如此的寧靜，好似時間都凍結在這麼一刻。

　　「妳沒事了？」

　　他沙啞的問，他好想她，他好想就這麼撲上去，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什麼過去什麼現在甚至是未來都不要管。

　　她微微轉過頭來，臉上還是那抹漂亮的微笑，「嗯。小煜，我沒事了。」

　　「等魂大賽結束，我們就離開這裡，好不好？」

　　他走到她的身邊，而她並沒有反對他坐到自己的身邊，「我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他沉默。

　　「我夢到離開寂若哥哥的自己，夢到自己來到融鸝莊，夢到自己第一次見到阿訨，夢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也夢到了第一次看到小煜的情形。」

　　他伸手攬住她，「小藍，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小煜你第一次的眼神，真的很恐怖，就像一隻準備要脫離牢籠的猛獸。其實我知道你就算靠自己也可以輕易的離開融鸝莊，根本不需要讓我和阿訨帶你走。」

　　那時候的天宮煜，只是在賭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機會，所以他繼續潛伏在融鸝莊。而最後也被他賭到了，可以離開融鸝莊，又能增強實力的機會。

　　「小煜，其實你值得更好，根本不需要陪我們經歷這一切。」她的話很輕，好像只是在訴說一個人人都明白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你的身世，我們也知道有天你終究會回到那個世界去。」

　　「小藍，沒有妳，回去那個世界對我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

　　他這句話說的充滿真心，他突然從口袋裡面拿出一顆能力石給她，「我知道妳不需要我的能力，但是拿去吧。我希望我的能力可以保護妳，就像當初妳偷竊的能力幫助了我一樣。」

　　觴情藍的身體已經康復，但是她還是覺得有些疲倦，她半掩著眼瞼，想起了過去他們兩人在沒有陳鶇、沒有梁透訨、沒有觴情茵時，一起經歷過的許許多多。

　　一開始因為知道對方是夏莊主旗下的得意弟子，下意識的對他充滿反感，直到看到了他。

　　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渴望，就像當年的她和梁透訨，渴望離開融鸝莊、嚮往外面自由自在的世界，所以她無法痛下心來殺了他。

　　梁透訨曾多次想要殺他，所以她假裝被對方擒住，以拖延時間。她不忍心看到天宮煜最後失去一切。

　　她只要想起當年的她和梁透訨，儘管後來她深感懊悔，當時不該向陳鶇提出要求，但是她卻不後悔救了天宮煜。

　　她一直都知道天宮煜不該與他們在一起，他並不屬於他們這個世界，他應該站在一個光鮮亮麗的鎂光燈下，盡情的悠遊。

　　可惜她無法遏止自己內心的自私，將他拉入了他們四人的世界。以為這樣就能彌補當年她對梁透訨、對陳鶇、對觴情茵所造成的傷害。

　　很快的她又想到當初他們一起在月玄谷訓練的時光，那時候的他還沒有像現在這般強悍，只是空有一身蠻力，卻不會使用。就很像當初的阿訨，擁有許多能力，卻不會使用。

　　她並沒有因為後來阿訨變心的前例，而狠下心不願誠心對待小煜，而是依舊利用鼓勵與支持的方式，讓他逐漸變強，讓他在這冰冷的月玄谷中，感覺到絲絲的暖意與溫情。

　　她沒想到最後他會因而愛上自己，她沒辦法推開他，因為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當初她深愛梁透訨的那種執著與感情，所以她實在是無法回拒他，只能讓他保持著最淺薄最渺茫的希望。

　　「小煜。」

　　她抬起頭來，看到他那雙永遠如此晶亮的漂亮黑色眸子，正倒映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龐，「謝謝你。」

　　他以為她說的是他給她能力石的事情，因此露出溫柔的笑容。

　　卻不知道她的這句感謝，不僅有能力石的事情，更有其他沒有人懂的涵義深陷其中。

　　「我走了。」我知道要是我在不離開，接下來眼裡的淚水恐怕會不爭氣地落下。

　　黎曉低聲笑起來：「事實被說中就要躲起來，就像那天，妳失敗了所以逃走，連我也不要。」

　　「是你背叛了我！」

　　再也忍不住，我終於轉過頭來回嘴：「是你先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將我推入失敗的境地。」

　　「我從沒有背叛過妳。」黎曉冷冷地瞪著我，那眼神竟是如此的平靜無波，「不過在妳心中，我和背叛妳沒什麼兩樣吧？」他邊笑邊瞅著我，「如果我沒有那樣對妳，或許到現在，妳永遠也不知道我有能力傷害妳吧？」

　　我下定決心，再也不與他閒扯，直接轉身跨步離開包廂。

　　在我將包廂門闔上的前一刻，我聽到裡頭傳來狂妄的笑聲，那笑聲笑的令人心碎，笑的如此悲痛，聽了令人感到害怕與悲傷。

＊

　　那天我坐在克優車中回到彌家本邸，車外的夜晚安靜無聲，在瑞士這個污染極低的國家，星空閃爍，可是我的內心，卻沉重到無暇欣賞夜空的美麗。

　　黎曉對我的傷害是無法抹滅的，但是看著他變成如此，我不禁懷疑，難道當初我離開他錯了嗎？我只是在他傷害我時，做了所有人都會做的事情，逃跑。

　　這樣子不對嗎？不想讓自己受傷，所以離開對方，不是所有分手的情侶都有可能有過的經驗嗎？

　　在想起若綡那段關於黎璿、克優背後操縱的世界，支援的對象，我內心又是一疼。真正能帶給我幸福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是誰，可是我卻在今年初錯過了與他共度一生的機會。

　　「小姐，到了。」

　　對方很體貼地提醒我，已經抵達目的地，我這才回神過來，準備下車。

　　夜晚的彌家庭院很漂亮，不同花園的燈分別有不同的造型，在克優的小木屋正前方的星辰苑，燈是黃色圓形的模樣，散發柔和又溫暖的光芒。

　　沉默地凝視著那些散發溫暖光芒的燈許久許久，明明現在才快八月份，但是夜晚的歐洲還是帶有點涼意，更不用論這裡還是小山上。

　　低頭將外套拉緊，這才注意到此時已經半夜兩點多了。

　　半年了……和黎曉分開已經整整半年多了，才短短半年，本來無比親密的我們，已經變成兩條再也無法相觸的平行線，那未來在來個十年、二十年呢？

　　也許我們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在人的一生中，許多人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我，也該真心愛著克優，不然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悅荫，妳也知道要回來啊……」

　　還沒入睡的克優正坐在床上，背部靠著床頭櫃，一邊使用著腿上的平板電腦，口上一邊涼涼地說著。

　　我關上房門，靠在白色鑲著精美花紋的門板上，「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克優頭抬也不抬，「知道什麼？」

　　我仰頭望向在台子上的雙人床，因為床四周有布幔的關係，無法清楚的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黎曉訂的包廂，就在我的隔壁。」

　　「是知道。那又如何？」

　　「你為什麼要這樣試探我？」

　　我有些不悅，在想到我是在他經營的酒吧裡，和若綡他們聊關於扯彌家後腿的事情，就不禁擔心他會不會也派人在包廂外偷聽我們的對話，他這樣不相信我的行為，幾乎惹惱我。

　　「我不認為他包廂在妳的隔壁會對妳有任何影響。」

　　他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背後的涵義表明就是在說；我相信妳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嘴角上揚，與他認識這麼多年，就算中間曾經分開過一陣子，但是對於他多疑、愛猜忌的本性，我就算不了解的很透徹，也算是了解個七分。

　　「那麼你也知道我有天終會和他見面，所以才散布我要嫁給你的傳言出去，對不對？」

　　我不是笨蛋，那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足以讓我沉靜下來，理出一個頭緒。

　　克優總算將頭抬起來，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妳果然像黎璿哥、黎曉他們說的，是個不能小看的女人呢……」

　　我眼瞼輕垂，內心隱隱的泛疼著。

　　黎曉從不曾這樣試探過我，也不曾利用傳言來打擊我身邊的人。

　　只是我和他，已經是永遠的平行線了。

　　是因為今天見到了他嗎……所以內心的洞也因此變大變深變疼。

　　魚的記憶，只有短暫的七秒。

※

　　「你是誰？」

　　我看著眼前這位男子，他外表很普通，但是有點娃娃臉，身上穿著一件隨性的T恤搭配直筒的牛仔褲，乍看之下好似二十幾歲的大學生。

　　「妳男朋友。」

　　他說。

　　「我男朋友？」

　　我充滿疑惑。

　　「嗯。妳總是叫我小白。記得嗎？」

　　我笑了，「因為你很白嗎？」

　　他點頭。

　　「那麼你都叫我什麼？」

　　「小緒。」

　　我眨眨眼，這麼名字好像有印象，卻又好像沒有印象。

　　「妳剛睡醒，想吃什麼嗎？」

　　「嗯……」我指向旁邊櫃子上的蘋果，「這個。」

　　他起身拿起那顆蘋果，並拿著刀子離開，「等我。」

　　在他離開的期間，我隨手拿起放在那個櫃子上的一本書，才翻了幾頁，就看到裡面夾著一張照片，那是一對男女的照片，女孩子笑得很燦爛，男孩子則是緊緊摟著她，眼神中充滿溺愛的神情。

　　「他們是誰？」

　　在那位男子回來時，我將照片拿給他看。

　　「他們看起來好恩愛。」不等他回答，我就繼續說，「你看，這女生笑得好幸福，這男生好愛她啊！」

　　他沉默的凝視著我。

　　「他們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我看到右下角的日期是五年前的，哇，真是令人羨慕。」

　　「妳相信童話故事中的美好結局？」

　　「相信啊。」我笑了，「我們不是嗎？」

　　他苦澀的笑了，我注意到他手上拿著一顆削好的蘋果，好奇的問：「你餓了，想吃蘋果呀？」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將蘋果交到我手上，「給妳吃的。」

　　「喔。」我恍然大悟，「可是我不喜歡吃蘋果耶！」

　　他握著蘋果的手就這麼懸在半空之中。

　　我揉了揉自己視線越來越模糊的雙眼，「我又想睡了。」

　　他靜靜的注視著我，許久許久，最終他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嗯，好好睡。」

　　我回以他一抹微笑，然後又重新倒下，閉上眼。

　　朦朧中，我聽到那個男生的聲音，『她剛又睡了。』

　　他在跟誰說話呢？接下來出現的聲音全都是我沒聽過的男女聲。

　　『唉，這幾個月總是這樣，睡又醒的，真是難為你了，小良。』

　　『是啊，明明就是小緒的弟弟，要照顧她就算了，還要這樣假裝，真是對不起你啊。』

　　那個男生並沒有說話，之後還是我從沒聽過的人聲們。

　　『真的是可憐小緒了，她十年的青春都給了小白那個爛人。』

　　『若不是那傢伙，她也不用過得這麼辛苦。』

　　『對嘛，明明從大學就在一起，誰知道奮鬥十年當上了總裁後，竟然會愛上他的秘書？以為在演言情小說嗎？』

　　『別說了，我永遠無法忘記的是那天小緒滿身是血的躺在房間裡。』

　　『是啊，嗚嗚，說到這個我就難過，小緒明明就懷孕了，小白知道且悔婚就算了，居然還棄他們母子於不顧。』

　　『而且小緒流產後變成這樣，他也一次都沒有來看過。』

　　『現在就算小白來了，小緒也認不出他了啦！她連我們也忘了啊。』

　　『真的是太過分了……本來好好的一段婚姻居然會變成這樣……』

　　又是我聽不懂的話，這些人說的是誰的故事，誰的悲傷與痛苦？

　　『醫生已經確定小緒以後都會這樣了，我看小良你以後也不用再這樣照顧她了。』

　　『嘿啊，你每次都跟小緒說一樣的話，可是她每次醒來後又不記得你，我看了真的很不捨啊。』

　　『真的，我看小良你還是去過自己的生活吧。小緒雖然名義上是你的姊姊，但是沒有血緣關係，你已經照顧她三個多月了，已經很足夠了。』

　　『唉呀！這裡怎麼有小緒和小白的照片？小良，快將它拿去丟掉，我現在看到小白那個賤人就生氣。』

　　那些人說的人是誰呢？

　　小緒是誰？小白是誰？小良又是誰？

　　接著，我感覺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四周又趨近於完全的靜默。

　　『小緒，妳就像是魚。因為……』

　　是那男生的聲音，我現在唯一有印象的聲音。

　　『魚的記憶，只有短暫的七秒。』

　　那是個沒有永恆的人生，只能一直重複循環。

　　好悲哀啊。我想。然後我醒了過來。

　　「咦？你是誰？」

　　「妳男朋友。」

　　「我男朋友？」

　　「嗯，妳總是叫我小白。」

　　　　　　　　　　　　　　　　　　　　　　　　　- -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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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漓說：
　　這是國慶日的加更文。
　　本來想加更千金，但在洗澡的三十分鐘裡頭快速的想到了另一篇短篇的題材，因此加更的文就變成了這篇【魚】，一篇普通的愛情類型短篇。
　　也剛好我很早就想寫寫這類的題材，所以就順手將這句很久以前就聽過的話拿來使用了。
　　不過，我想很多寶貝們還搞不懂這篇文到底在說什麼吧。(不懂可以問，亦或是不問就沉浸在這樣的一個韻味之中也是可以的)

　　國慶日的加更文應該要是開心的文，但是很可惜，一直想不到開心歡樂的劇情，本想加更千金的小劇場，但是...超級沒用的想不到適合的主題，所以就放棄了。
　　這篇【魚】這篇故事想說的很簡單，只是想諷刺愛情小說中的美好世界和現實的殘酷，然後用魚的記憶只有七秒的這個標題，來讓故事帶有點淡淡的哀傷。

　　其實短篇就是這樣，不用想太多，也不用寫太長，讓它短短的，存在人心中吧。

　　那天聽完過去所發生的事情後，天宮煜時常獨自一人來到觴情藍的房間外面，他看著那扇似乎輕薄的房門，卻將他們兩人隔離在極其遙遠的兩方，他從不知道在觴情藍那燦爛的笑臉下面，隱藏著的是多少痛苦的過去與悲傷，而那些是他不知道且無法給予幫助的。

　　他將手伸上冰冷的門把，在這扇門後面，就是他這幾天夢寐以求的人，也是他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只要打開門他就能看到她，他就能觸碰她那白皙冰涼的肌膚，他就能……接著他想起許許多多他們兩人的過去時光。

　　『唉呀，有人耶！』

　　他們第一次的見面，她伴隨著櫻花花瓣出現在他面前，美麗輕盈，宛如妖精那樣虛幻。

　　『恭喜你，小煜，你合格囉！』

　　她不顧陳鶇給予她的指示，執意帶著微笑，將他拉進他們的世界。

　　『是不是很漂亮？你猜的沒錯，那是能力石。』

　　第一次坦承她的能力，她將自己屬於她的那部份，在他大喜之日告知於他，讓他正式且真正的了解她。

　　『小煜，你為什麼不將我的手甩開呢？』

　　『為什麼要甩開？』

　　『你從沒發現吧？我總是用右手牽你的左手。可是心臟是在左邊跳動的哦！你用左手牽我，也等於將心交給我了。』

　　『所以……』

　　『阿訨從不曾用左手牽過我。』

　　那是他首次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不同於過去那樣開朗純真，而是隱含著隱約的憂愁。

　　那時候的他並沒有發現，或許這種笑容才是她最真正最接近內心的真誠笑容，沒有任何的隱藏與掩飾，只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總是逼著自己露出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以為這樣就能將過去的種種給淡忘掉，卻不知道這樣只是讓她內心那道道傷口，不斷在時間中，漫無目的的侵蝕下去。

　　『小煜。這是我的能力石。』

　　『這麼重要的東西要給我？』

　　『因為我想你現在並沒有複製過這種能力吧？』

　　『妳怎麼知道？』

　　『因為你一定會瞧不起這種能力的，但是我相信你以後會有機會用到的。』

　　『我說過我沒有瞧不起！』

　　『我記得。把它當作是我，伴在你身邊吧！』

　　他知道他對她，不過是一段永遠無法回應的愛，可是她從不曾說破，而是轉而將他的愛，轉變成一種祝福，伴隨著她的能力，永遠陪伴在他身邊。這是她對他的溫柔，她對他的愛，儘管她無法回應他的那段情愛，她卻依然不忍心傷害他。

　　『住手！阿訨，小煜已經沒有反擊的力量了，你怎麼還可以攻擊他？』

　　那時候的他才知道，或許他對她的感情，並不完全沒有希望。她第一次為他挺身而出，用她那瘦弱纖細的身子擋在所有的攻擊前面，為他擋下所有的風風雨雨，這或許對她而言並不是愛，但是對他而言，卻是。

　　『或許是我太天真，但是我喜歡小煜，也喜歡可唯哥與綠璽姊。我以為這次不會再重蹈覆轍，卻又一次次的面對這種傷痛。』

　　那是天宮煜第一次看到觴情藍的眼中出現朦朧的水氣，也許那就是她的眼淚，那樣的晶瑩剔透，卻又倔降的不願意落下。

　　最終他打開門，出乎他意料的是觴情藍已經醒了。

　　這次黎曉直接大笑出聲：「沒有要結婚？這恐怕是我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我想請問彌夫人，妳說你們沒有要結婚，那為什麼彌家自己在說你們的婚事就定在年底？」

　　「那是誤傳！我們根本沒有這麼打算。」

　　黎曉眼神充滿冷酷的眼神，「算了吧，彌夫人，有的事情就說有，又何必這樣強辯。」

　　「你又不是我，也不是克優，你怎麼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是不知道。那我請問彌夫人，妳和他難道沒有舊情復燃，重新在一起嗎？」

　　黎曉說這句話，眼神直直地、毫無感情地，停駐在我身上，剛剛臉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見。

　　面對突然變得如此認真的黎曉，我的背脊感到一陣冰寒，他想聽什麼？他想聽的是事實，還是我善意的謊言？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彌夫人？」

　　又一句冷酷如銳利長劍的話語，深深劃入我那不斷滲血的內心。

　　沉默許久的我，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發話；

　　「……我們有在一起。」

　　世間萬物彷彿停止，只剩下包廂中，我和他兩人的沉重呼吸，下一秒，黎曉大力的起身，一口氣將桌面上的東西全數掃到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大聲響。

　　我好想叫他不要這麼做，可是當我看到他那雙充斥著憤怒與怨氣的雙眼時，我嚇得不敢說任何話，只能任由他將東西全數掃到地上，手上沾滿沒吃完的餐點殘餘。

　　我從沒想過我和黎曉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一個情形。

　　曾經想過，或許我們再也不會有單獨見面談話的機會了，可是沒料到一切會來的這麼快，又這麼突然。

　　黎曉開始發出過去從沒在我面前出現過的怒吼，「既然妳過得很好，又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妳非得要以這種身分出現，妳才甘願？難道妳不知道我這半年來，過得有多麼悽慘嗎？」

　　他的話中，除了怒氣，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哽咽，聽得就連我也不捨，當初雅婷要我與克優分手，回到黎曉身邊，就是因為他開始沉淪了，而她不忍心看到他這樣……

　　「看我變成這樣妳很高興嗎？妳在心中竊笑著嗎？還是妳慶幸自己抽身的早，反正我就是只會拖累妳，反正我無法與妳一起爭取當家一位，那麼這樣妳甘願了嗎？」他依舊繼續痛苦的嘶吼著，「看著我如此狼狽、如此低賤，而妳攀上彌家當家，高高在上，滿意了嗎？」

　　「黎曉……拜託你不要這樣子說話……」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被嚇得只能說出這種沒有任何用處的話，恐懼在我整個內心蔓延著，讓我不知所措。

　　「那麼妳現在還指望我怎麼跟你說話？」他將東西都掃到地板後，沒有東西可以用來發洩，只能站在距離我一個桌子之遙的沙發前，怒視著我：「我們已經分手了，這是妳當初離開前，所說的話。現在妳還希望我用當初對妳說話的方式，溫柔地回答妳嗎？徐悅荫，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自以為是？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必須要對妳溫柔體貼。」

　　強忍著內心的酸楚，我勇敢地迎向他那赤裸裸的視線，「我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為……」

　　黎曉那曾經讓我覺得熟悉萬分的雙唇，揚起一抹殘酷地笑容：「那將彌家當家玩弄在手掌心很有趣嗎？」

　　「我沒有！」

　　「是嗎？那麼妳為什麼一與我分開，就和他復合了？」他每一句話都猶如利劍，不斷刺入我滿目瘡痍的內心，「對妳而言，愛情只不過是個幌子，不是嗎？利用我來接近黎璿哥和彌家當家，恭喜妳成功了啊，彌夫人。」

　　我努力不在他面前示弱，可是當我這次想勇敢地迎向他的視線時，卻發現我的視線變得模糊萬分，他的身影已經再也不能清楚地刻劃在我內心裡。

　　原來我們之間，已經錯過彼此太多太多。